第16章16/AAA海产养殖北极贝 - 前男友告别预演 - 尔后会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16章16/AAA海产养殖北极贝

第16章16/aaa海产养殖北极贝

窗外下雨了。

季北穿着睡衣坐在书房,每一个扣子都扣的一丝不茍,他皱眉挂断母亲打来通知他明天回家的电话,面前是那本写满陈南“缺点”的工作笔记。

摊开的工作笔记本还停留在空白页,一字未动。搁在墨水瓶旁的钢笔,笔尖也早已经被墨水凝固。

他提笔,原想记些什么,却不知什么原因放下了笔,最终仰倒在椅背上,借着曲在额上遮光的手臂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细密的雨丝已经模糊掉街景,车流还拥挤在路上攒动,发光的尾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将整个城市都铺成压抑的红。

季北的目光移向桌面不停转圈的走针,心思却都飘向门口。可惜现在那里并没有熟悉的脚步声,也没有什么东西被随意扔在玄关,更没有那个总是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人。

陈南又不在家。

很多年前那个潮湿的夜也是这般天气,这副情景。

那是一个周末,宿舍在靠近门禁的时间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停了电。他一个人呆在寝室听着雨水冲刷窗台的轰鸣等待光源的重新亮起。

没来得及充只剩下红线电量的手机里,邵斌发送到寝室群的庆生视频还在播放。画面里,陈南被奶油糊住半张脸,正和陌生女孩对着镜头比耶。

季北将手机紧握,金属外壳贴着掌心传来刺骨的凉,最后一丝电量伴随着死亡30秒的倒计时告罄,宿舍沉默着进入黑暗,仿佛在对他昭告着:

——屏幕那边是你永远触及不到的世界。

他望着被自己收拾的井井有条的书桌:未画完的设计图,枯燥无味的专业书,停电前没来得及充已经下线的电子设备……

这些规整的矩形在停电的夜晚下像一座座微型墓碑,祭奠着他在此之前永远学不会热闹的二十年。

此刻他与它们对视,季北才忽然窥见自己二十年的人生也是如此。

*

季北出生在一个普通的职工家庭。父亲季向华是市重点高中的特级数学教师,严谨刻板得如同书中那些公式定理,即便是在退休后也仍保持着五十年如一日的标准作息。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准时收听新闻广播,连喝茶都要将水温精准控制;而母亲徐芸则是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对书籍的分类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让她将生活也过的像一本被精确编目的书,就连厨房的调味料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被严格的按照了“中国图书馆分类法”顺序排列,无论是酱油、醋、蚝油、料酒还是其他的瓶瓶罐罐,全都被拘谨的被安排成整整齐齐的样子站在橱柜里。而只要家里有什么物品找不到了,叫妈妈总会突然就被找到,这让小时候的季北总怀疑家里的每件物品是不是都被母亲偷偷贴了索书号。

季北的父母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两个人都到了适婚年龄,一个需要会持家的妻子,一个需要踏实可靠的丈夫,就像数学公式两端原本的不等量,在加上生活这个未知数后竟然完美的匹配成了一个等式。

季北的出生,就归属在这个未知数中。

他的童年就像父亲书桌上那些等待批改的作业,发生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道题,而只要是题他就必须像那些工整规范的作业一样给出标准答案。所以他学会走路后得到的第一个玩具不是什么橡皮泥和汽车人,而是父亲给的数字华容道。也因此当其他孩子还在玩泥巴时,他已经能自己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用稚嫩的手指握着笔做初阶数独。

季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享受过一个完整的假期。无论是上学日还是周末,从和父母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中也早已养出了自己的生物钟,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先关掉还未响起的闹钟,然后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背着书包出现在教室。每当放学铃声响起,别的孩子都奔向操场或小卖部,他则要走向父亲办公室,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旁写完作业,再安静地等到母亲下班一起回家,小学、初中、高中,年年如此。

就算是寒暑假,也从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假期,对他来讲,假期不过是另一张课表。每天清晨,他依旧遵循着自己的生物钟,揉揉眼睛爬起来,洗漱、吃早饭,然后背着书包出门,只不过方向不是学校,而是书法班或者奥数班。偶尔课间休息时,他会望着窗外发呆。楼下的花坛边总有孩子围绕着追逐打闹,笑声远远地飘上来。他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继续练字、做题。

后来有一年暑假,奥数班搬到了新地方,隔壁就是美术培训班。季北每天都能透过窗户看到那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进出,其中有个小孩特别显眼,他看到时他的表情总在生气,好像随时都在跟谁较劲。有一次临近放学,他看见那个小孩迫不及待就要冲出教室却不小心把洗笔桶踢翻,弯下腰去扶时又将调色盘打翻,整个人都被溅上了颜料。他原以为那个小孩会被教育,可是并没有。来接他的大人(母亲或是姐姐)非但没生气的训斥他,反而还拉着他转了一圈,鬼使神差的,他停了脚步走向前去,破天荒的对一个陌生小孩发出了生日会邀请。

那次生日的景象在他脑海中至今清晰,他酝酿了很久才邀请到几个同学来家里。母亲很高兴,贴心为他们准备了水果和点心,却在他和朋友玩得正开心时走进来,温和但不容拒绝地对他说“小北,该练字了。”同学们面面相觑,没过多久就找借口离开了。只有那个小孩不知道借了什么理由偷偷摸摸地跑到他房间,塞给了他一幅画,画上内容是在大面积橘色画纸中一个宛若天空的生日蛋糕,落款是一个花体字的m。季北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心里第一次冒出想学画画的念头。

但那天晚上,父亲对他说:“交朋友要慎重,不要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社交上。”可那抹橘色太烫太亮了,烫得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也亮得他闭眼还总能望见。于是后来,他在奥数试卷的背面,草稿纸的间隙,或者课本的空白处,总会偷偷画上那么几笔。有时候是简单的线条,有时候是模糊的阴影,他常常梦见自己握着画笔,可醒来时,手里还是那支用来答写正确答案的笔。

那段时间上课,他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美术班。他记得有本书上说过,当一个人十成十地惦念着某个事物时,心思就再不能分给旁物两分。所以在奥数班的阶段测验中,季北的排名不出意料的掉到了布告栏的第二页上。

那天回家吃完饭后,预想中父亲的教育并没有到来,只有母亲从餐桌上递给他一个牛皮纸包着的盒子。他不抱期待的拆开,掂量着新习题册的难度,里面却是意料之外的一盒彩笔。

“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父亲这样说,声音平静,眼睛里是季北读不懂的情绪。

“但上课必须专心。”父亲又补了一句,随后起身走向厨房。哗啦啦地水龙头和碗碟碰撞的声音清脆声灌满整个屋子。季北攥了攥手指在这样的背景音中试探着开口:“……我想学画画,可以吗?”

水流的冲洗声戛然而止。父亲转过来时,围裙上还沾着泡沫,“嗯?你说什么?”

季北喉咙发紧,立刻摇头,“……没什么。”

这些没有十足把握被允许的事,他不愿去尝试。

随后不久他便在市级数学竞赛中取得了二等奖。颁奖仪式上他望着台下父亲微微颔首的模样,心里盘算着这次或许能提一提学画画的事。可颁奖典礼结束后,父亲和他一起挤在回家的公交车中,只对他提及起最后大题中他用了最笨的方法。

“你参加竞赛不只是和他们比谁做对,更是要比谁做得快。不论是做题还是人生你都应该寻求最优解,而不是在最优解外浪费时间。”父亲的声音混在报站声里,季北低着头默默把奖状揉成了纸团塞进了书包。

从那以后,季北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教室、图书馆和家。同学们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北极冰川,因为他总是安静地坐在教室角落,即使被点名回答问题也言简意赅。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会在笔记本的边边角角偷偷画恐龙大战火柴人。

他前二十年的人生都是被父母既定的。他从不怪父母对他严格。也清楚的知道这是父母对他表达爱的方式。父母用最朴实的方式爱着他,只是这种爱如同他们每天雷打不动的作息表,精确到分钟,却从未留白。

后来大学上学之前,父亲又赠送给他一套绘图工具,工具很精致,也很专业,但却再也没有那年生日会小孩塞给他那幅蜡笔画那般让人心头一颤。

他仍然记得当年的情景,护眼台灯下,他写着字,敲门声和钢笔落纸的声音重叠,那抹橘色仿佛就是从那个小孩敲门那一刻起就随着那声“咚咚”闯进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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