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离恨3
第199章离恨3
时间慢慢推移，到了贞观十年，长孙皇后的病情加重，渐渐卧床不起。而这时侍中魏征的身体也不好，屡次以眼病请求改任散官，李世民不得已改任他为特进，仍让他知门下事。举凡朝廷奏章国家典仪，还是请他参与议论得失，流放、徒刑以上的罪刑，均由他审察上报。俸禄、吏卒等优待与职事官相同。
由于魏征的半退休，李世民又要时常看顾皇后，政务上便急需要另外的人接替魏征。于是在夏季，六月，壬申（十四日），任命温彦博为尚书右仆射，太常寺卿杨师道为侍中。
长孙皇后仁义孝敬，生活俭朴，喜欢读书，虽在病中，仍旧经常和李世民随意谈论史书，乘机劝善规过，并提出很多有益的意见。而为着皇后的病，李世民心情及其不好，经常无故发脾气，连太子承乾都挨了骂。李承乾很是委屈，便忍不住去见他母亲诉告，但进了寝殿后，看到长孙皇后的憔悴，也很痛心，想了想，觉得不应为这事打扰母亲，便改变了话题，对长孙皇后说：“母后，药物都用过了，可是病却不见好转，要不我去奏明父皇，大赦天下犯人并度俗人出家，这样的话，可以获得阴间的福祉。”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死生有命，并不是人力可以转移。如果行善积德便有福祉，那么我并没做恶事，又求什么？大赦是国家的大事，不能多次发布。道教、佛教都是异端邪说，迷信而又祸国殃民，这些都是你父皇平素不做的事，不可以为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而让你父皇去做平时不做的事，如果一定要照你说的去做，我还不如立刻死去！”太子听了，自己不敢上奏，却私下里跟房玄龄说了，让房玄龄禀明李世民。李世民闻之，十分悲痛，很想为皇后而大赦天下，长孙皇后不允，执意劝阻。
贞观十年六月己卯（二十一日），长孙皇后的病越发不好。李世民早朝只开了一半，便匆匆散了，急急忙忙赶往立政殿探视。到了地方，进去后，先问主治的太医：“皇后怎么样了？”见太医愁眉苦脸，不敢明说，便知不好，推开了太医，走入寝室，看床上的长孙皇后，已是病弱得只剩了把骨头，见了他来，偏又精神起来，撑着要坐起。李世民忙上前扶她，自个坐在床前，将长孙皇后抱在了怀内，问：“无垢，觉得怎么样？”
长孙无垢微睁着眼，笑了笑，“世民，你来了，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什么话？你说，你说。”
“你的心中，可曾为阿紫，怪罪过我？”
李世民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无垢，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怪我自己。”
“但是，我却听说，房玄龄又一次被你谴回了家，为什么？”
李世民脸稍有些红，“他太多话了，我受不了他那张嘴。”
“是这样么？我可是听说有人一直记着害阿紫的仇。所以几次三番，贬低了房相。”长孙无垢叹了口气，劝道：“世民，算了吧。玄龄侍奉陛下多年，小心翼翼，做事缜密，朝廷机密要闻，不曾有一丝泄露，如果没有大的过错，望陛下不要抛弃他。其实，论起来，我哥哥才是主事的人，怎么不见你烦他？唉，是为着我的缘故么，我的亲属，由于沾亲带故而得到禄位，既然不是因德行而升至高位，便容易遭灭顶之灾，为了他们的子孙得以保全，我还是希望陛下不要将他们安置在高位上，只是以外戚身份定期朝见皇上就足够了。我活着时对别人没有用处，死后更不能对人有害，希望陛下不要浪费财力建我的陵墓，只要依山做坟，瓦木为随葬器物就可以了。另外，希望陛下亲近君子，疏远小人，接纳忠言直谏，摒弃谗言，节省劳役，禁止游猎，那么，我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无遗憾了。也不必让儿女们前来探视，看见他们悲哀，只会搅得人心乱。”她说到这儿，喘了几口气，又低低说：“我不要做吕后。”
李世民听着，握了长孙无垢的手，连连点着头。
长孙无垢侧头看了他，又微笑了，“世民，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跟你说了吧，说了也许你会恨我，但我还是要说。那天我赐死阿紫，阿紫曾求我三件事，我都答应了，前面二件我做了，最后一件没有做。”她说着喘了几口气，李世民竖起耳朵听着，虽见她辛苦，却没有打断。
“第一件，她要洗澡。”
李世民心为之痛。
“第二件，她要吃一顿饭。”
李世民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第三件，她要见你。”
李世民流着泪，问：“你，你，没有对我说？”
“是，我没有对你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对人失信，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
“因为我妒忌！”长孙无垢说着，眼中也已是热泪盈眶，“我救了阿紫二次，也要了她二次命。前二次救她，一次赐死，我都没有妒忌，我很有信心，我信我一定会击败阿紫，夺回你的心，但我错了。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妒忌么？就是你中毒清醒的那一日，你为了阿紫第一次训叱我，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输了，输了你一半的心。也许还不只一半。”
李世民身子微颤，“无垢，你，你不要说了……”
“我要说，世民，这也许是我最后的坦白了。”长孙无垢饱含着眼泪，强忍着不让它流下，“世民，我八岁丧父，十三岁嫁你，做你的秦王妃，太子妃，直到皇后，这中间你有多少女人？韦珪，吉儿，琪儿，燕凤离，阴雪姿……我从来不妒忌任何一个，对她们亲如姐妹，谁但凡有病，我都是亲自探视，照顾有加，直到你遇见了阿紫，我才知道这世上，妒忌是一种什么滋味？这是一种很难受的滋味。真的，真的，很让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