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半夜肚子叽里呱啦地叫饿，我遛去厨房偷吃，回头就看见一道身影立在后面，险些吓得丢了魂。

堂堂一个宫主应该不至于也来厨房偷吃吧……吧？

“您也饿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也？”唐沧陵挑了挑眉。

与满足口腹之欲相比，还是小命要紧。我连忙转身就跑，却被抓住了后衣领。

“跑什么？你如此一说，我确实饿了。”

我回过头，对上他沉沉的眼神，伸出一根手指，犹豫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来做？”

唐沧陵给我一个“你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神色如常，我却神奇地看出了几分不悦。

我摸索了两圈，只找到一篮鸡蛋和几个馒头，点燃灶台的柴火，把馒头蒸起来，准备再蒸个芙蓉蛋。

可是我从来没有煮过饭，硬着头皮拿起鸡蛋，手忙脚乱地打进碗里。

才要拿去筷子打散鸡蛋，筷子就被唐沧陵拿走了，他先加了盐和香油，再搅拌，手势熟练之极，很快把鸡蛋连带着碗，搁进蒸笼里。

赤火宫主竟然会下厨，我不由得瞪圆了眼。

“我尚未是赤火宫主之前，怎么会有侍女仆从，衣食起居当然须要亲力亲为。”

唐沧陵竟然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微微一愣，努了努嘴，没有多话。

唐沧陵不愧是惊世奇才，连蒸个芙蓉蛋都这么好吃，软嫩香滑，咸淡适宜。

我挖一勺子鸡蛋，啃一口馒头，满足地填饱了肚子。

“顾萧？”乍听到唐沧陵唤我，我望了过去，却听他下一句是，“你当真是顾萧？”

温软嫩滑的芙蓉蛋化作冰冷的铅块，沉沉坠入我的胃底。厨房里蒸腾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骤然褪尽，森森寒气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紧勒住我的脖颈。

完了，全完了，我会不会被当成妖孽烧死？

冷汗渗出额角，顺着鬓角滑下，滴落在桌面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唐沧陵垂眸盯着那碟芙蓉蛋，缓缓开口：“顾萧不爱吃香油。”

他静坐不动，烛火的光晕在他脸上跳跃，一半是暖色，另一半则沉入深不可测的阴影里。

“你那些话相当有趣，可不像他会说的……”唐沧陵微微停顿，又擡眼，目光锁定我，“你们很不同。”

他吐字异常清晰，像淬了毒的匕首，刺入我的心口，我几乎捏不住筷子。

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僵坐着，血液都冻成了冰渣。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

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掐灭，我怎么可能跑过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时间在死寂中艰难地爬行，每一息都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终于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嘴里挤了出来，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我就是顾萧……但是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顾萧。”

面前那双眼睛依旧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平静得让人心胆俱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唐沧陵忽然擡起了手。

我下意识地闭起了眼，却感觉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同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我睁开眼，瞧见唐沧陵摸着我的头，若有所思地说：“莫非是离魂症？”

我也不晓得唐沧陵哪里得出这个结论，可完全没有别的选择，附和地连连点头。

总算逃过一劫，我梦游般地回了房间，一觉醒来还是心有余悸。

吃了午饭，我靠在长廊的竹榻上休息，台阶下方一池子的莲花红艳艳。

池塘对岸是青翠的竹林，茂密葱郁，如同绿色的屏障。

忽听悠扬的琴声从竹林深处传来，实在无聊，鬼使神差地，我寻着琴声走去。

那琴声无比动人，叮叮咚咚，如听仙乐。

本来以为是一个绝色美少女在弹奏，却见纪晋先端坐在亭子里抚动着琴弦，他十指修长，在琴弦上滑动，乐音似水，流淌下来。

清俊潇洒的白衣公子表情沉静，和着这优雅的琴声，在午后阳光之下，更是显得高雅出尘。

如果不是知道这货皮囊里装了什么，还真的被这副人模人样的外表给骗了。

最后纪晋先手腕一转，琴声陡然变了，起伏跌宕，气势非凡，曲终余味绕梁三日。

“师弟，近日你未免也嚣张了些。”一曲过后，唐沧陵的声音陡然响起。

纪晋先擡起头，“什么叫嚣张？我向来就是如此，师兄你莫不是忘记了，要不是你应承我，我还在山间当闲云野鹤，不会回这个赤火宫。”

“既然如此，你应承我的药在何处？”唐沧陵背对着我，我瞧不见他的神色，不过可以想象到，一定非常阴沉吓人。

“师兄，这事不能急，我还少一味药材。”

“什么药材？”

“师兄，这药材十分珍贵，可遇不可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