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把我的停机港搞得乱七八糟，要是有客人来，还不全被吓跑了。”
独眼老头嘴里嘟嘟囔囔,把地上几颗断裂的门牙扫进了簸箕。
“先说好,咱们这补给站没有清洁机器人，没那么多能源挥霍，剩下的你们得自己来弄干净,要不然就交清洁费——”
叶薇甩了甩手,拳峰沾上的血水顺着力道飞出去，在地面溅落成殷红的雨点。
独眼老头瞪大了仅剩的混浊眼睛，一句荒芜星通用友好语言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那个一人掀翻五个alpha的omega妹妹可怜巴巴地举起沾着血污的小手,“让我们先洗洗手吧。”
一小时后。
补给站入港口的地面湿漉漉的,干净又整洁,一点也看不出这里在不久之前还像是大型凶案现场。
“老伯,我们打扫好了。”
独眼老头监工似的站在一边，不过半分余光都没有分给正直起腰收拾拖布和水桶的omega兄妹，一只眼紧盯着终端光幕,时不时发出一声猥琐的低笑。
“老伯？老先生？”
叶薇不由得提高了声调,独眼老头手忙脚乱地关闭了光幕上的收款页面,咳嗽了一声将光脑终端藏到身后去，“什、什么事啊。”
“我们已经按您的要求清洁了这片区域。”高瘦却不显得孱弱的omega哥哥指了指地面，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来,丝毫没有半点被当做清洁工的不快。
“唔、唔……行吧，还不错,”独眼老头装模作样地踱了两步，一只眼左看右看忙得不可开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新兵立正般规规矩矩站在自己面前的棕发兄妹俩。
他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黑色眼罩：“您什么您，听得我起鸡皮疙瘩，外边那套尊老爱幼的狗屁客套话在荒芜星没用！你不喊老瞎子，我怎么知道你在叫我。”
棕发的兄妹面面相觑，溼潤明亮的浅褐色眼睛里不约而同地浮现上几分局促和茫然，连带着脸上那星星点点的雀斑都显得更加天真无邪了。
一想到自己不记名账户里刚刚多出的一笔“损失费”，不多不少，刚好够他去附近星球的地下酒馆喝上一顿。独眼老头饶是早就把自己的脸皮锻炼得厚如钢板，此刻还是不由得产生几分欺负老实孩子的心虚来。
“损失费”，是兄妹俩主动给的。
打扫入港口，也是兄妹俩主动拿起水桶拖把的。
他老瞎子可没有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叫唤，年轻人就是应该敬爱老人，这么一想，独眼心里那点不舒坦就烟消云散了，重新以一种黑店老板特有的热情笑容看向两只小肥羊。
“你们俩，刚毕业吧，”独眼老头搓了搓手，咧开的笑容里带上几分八卦的意味，“逃婚逃到荒芜星来了？”
一身书卷气的omega哥哥立刻红了脸，声音似乎没什么底气，“我们是兄妹……”
“废话！”老头的独眼瞪起人气势丝毫不比普通人差，“老瞎子又没全瞎了，一只眼睛都能瞧出来你俩是一个妈生的，我是问，你们到荒芜星来做什么。”
omega妹妹看起来更像是两个人中拿主意的那个，她不慌不慌地握住了哥哥的手，看向独眼平静地解释道：“我们从小就在荒芜星长大，家里人去世后，就在各个星球间跑跑小生意，这次是航行器导航系统失灵，偏离了预定航线……”
不等棕发少女说完，独眼老头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叶薇笑得直不起腰。
“有创意、有创意，哈哈哈，别编了小姑娘，你骗不了老瞎子，你们俩就不是荒芜星这片烂泥里能长出来的笋。”
叶薇轻轻抿着唇，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老人。
等独眼老人笑够了，他才擦了擦眼角飙出的泪水，那只略有些混浊的独眼中有一种不属于普通老人的犀利光芒。
他斜斜瞥了叶薇一眼，轻描淡写地说：“看你身手，联邦国立军事学院的？”
叶薇脸上的无害笑容差点挂不住。
“还有这位，”独眼老头绕着奚问星转了一圈，语气中毫不掩饰嫌弃，“一看就是银翼的指挥系少爷，花拳绣腿，勉强凑合吧。”
“不是我说，银翼现在怎么这么废物了，教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弱不经风。你看看你妹妹，要我说，她一个人能把十个你吊起来打。”独眼老头盯着奚问星，眼神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啧，都是omega，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咱们银翼哪比国立那土匪窝差了……”老头像是沉浸在了某种回忆里，嘴巴里念叨个不停，倒是把奚问星看得浑身不自在，开始反思起自己这些年来是否真的疏于锻炼，战斗能力差劲到给银翼军校抹黑了。
独眼老人似乎越说越气，一双机械臂蠢蠢欲动，似乎一个控制不住就会把奚问星拎起来，扔进训练场加训五十圈体能。
文弱的omega哥哥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满脸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妹妹。
但是叶薇能够感觉到，面前的老人并没有恶意。
“好了，你们俩就跟我来吧，补给站里还有空房间。”独眼老头说够了，背着手慢慢走在了前面。
“等一下，我们其实——”只是想补充一些能源，不打算就在这个航道图上都没有标注的隐蔽补给站住下……
“你们不想说在哪支舰队服役，老瞎子也不会乱打听，”头发杂乱灰白的独眼老人转过身来，目光中隐隐藏着几分同情，“omega在哪都一样，嘿，你别看我是beta，我可太清楚你们这些omega逃兵心里想什么了。”“被alpha骚扰过吧？是不是还有废物阴阳怪气，说omega就不该进舰队？”独眼摸着下巴，以一种十分肯定的口气说出自己的猜测，“银翼和国立出来的，应该不会被这点小事吓跑，我就说嘛，是上头给你们强制匹配结婚对象了吧。”
“……”
“……”
容貌如出一辙的omega兄妹同时陷入了沉默。
独眼老头不由得沾沾自喜，“叫我说对了吧，军部那个烂泥潭这么多年了是一点没变啊，你们这俩小家伙敢逃到荒芜星来，很好，很有勇气，老瞎子喜欢！跟我来！”
他大手一挥，机械臂反射出雪白的亮光，略显佝偻的背影竟生生走出了豪情万丈的气势。
“——欢迎来到，999号补给站！”
*
人工自然光模拟出的黄昏景象映照在雾蒙蒙的磨砂玻璃门上，仔细凑近一看，就会发现这扇通往补给站前台的玻璃大门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洗过了，才会在视觉上呈现出如此奇异独特的磨砂质感。
“别介意，别介意啊，”独眼老头颇为殷勤地扶上被油污包裹得锃亮的门把手，主动为新来的两位客人推开了大门，“咱们补给站的压缩营养液可是一绝，绝对不是那些掺水的假货，品质保证假一赔十！”
被他这么一说，身体的饥饿感像是被提醒了一样涌现出来，叶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踏入了这座寒酸破败的补给站接待厅。
前台空无一人，独眼老头熟门熟路地从边上的员工通道钻了进去，看来他不仅是这座补给站的看门大爷、清洁工，同时也兼任着前台接待员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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