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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执手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先皇的后事处理的比桑虞预期之中还要快,许是权利更叠,如今正值站队的好时机,故而朝臣们皆是铆足了劲儿想要做出些成绩,阴差阳错下,竟离奇地拥有了之前许久没有的高效率。

先前南宫樾登基时便闹得百姓们不甚安定,心中早生怨气,如今人一朝病逝,于普通百姓而言,更多自然也就是茶余饭后唏嘘两句而已。

家中的营生,庄稼的收成,此类种种才是他们更加关心的事情。

五月一过,京城的消息传至别处,桑家的部分亲戚骤然听闻此等大事,赶忙收拾好便要来京城投奔桑虞,只可惜人还没出苏州,就已经被程岐的人先一步按住。

花团锦簇时,这也不过是最不显眼的一丁点儿波澜。

五月十四,端午刚过。

繁琐的事务料理完后,程岐与胡祁闻一道,提议要在皇家宗族中择几名适龄的孩子,接至宫中。

原先这种事应当是去太后的慈安宫,几人一起商议,可胡令懿早在先前宫变时,便先一步自缢离去,其他的皇室宗亲摸不准两人的脾性,享于安乐不愿出头,又顾忌着两人身后的军队,竟是当踢皮球一般左右抛甩,拖至五月中旬,才有一位旁支自请参与。

宗室选出来的孩子名为南宫韫,年约六岁,小孩儿生的粉雕玉琢,葡萄般的大眼睛,配上浓密的黑睫,瞧着颇为惹人喜爱。

奈何小家伙总爱装深沉,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每每总喜欢把偌大的葡萄眼眯起来,瞧着非但多不出正经之意,倒是更加可爱。

朝臣们原先一直以为程岐要借着胡祁闻的势力以及自身的军队,半胁迫地叫他们这些人站队,或是迎他摄政登基,此类种种猜测在心中过了一道又一道,好不容易迫于强权暂时达成一心了,谁知对方竟是半点这方面的心思也没有!

这让冷眼旁观,以为程岐做戏的朝臣们大跌眼镜,眼瞅着继承人也选了,教养的太妃人选也定了,一步步走下去,一干臣子们反倒先慌了神,寻了个由头求到了程岐面前。

恰逢艳阳天,男人一席常服端坐,索性把早就写好的信笺拿了出来,“诸位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本也是想着待小殿下十五岁时,便遵循祖制,奉他登基。”

他这么坦诚,一时间倒是把事先准备了一肚子话语劝诫的朝臣们整不会了,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终是放下试探的心思,齐声应是。

水混之后,势必有多方势力参与,届时,他们未尝不能分一杯羹。

明眼人一瞧便知,对方一是选皇室幼子培养,二是接连试探下依旧没有揽权之意,想必是言行一致。

待前两茬前来劝诫的人回去,后面竟还真的没人再来问了。

好几日的忙碌,待回到家中,却发现桑虞早已经等候许久了。

成婚之后,两人多是忙里偷闲,片刻的温存,如今接连忙碌了好几日,程岐心中自是想念的紧。

可没想到小别之后,桑虞瞧见他便是调侃,“夫君。”如今她叫起这个称呼倒没那些扭捏劲儿了,反而是笑吟吟地上下打量一番,见他靠近,顺势腾出个位置,“你可知外头最近又盛传一则消息......?”

几日未曾休息好,程岐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就连下颚处也冒出了丁点儿平日里罕见的胡茬,桑虞忍不住轻轻用手碰了碰,短暂相触,有些痒。

男人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被窗外的阳光一照,金色的光晕浅浅镀了层。

自新婚后,两人甚少有这样的时刻。

暧昧的情愫挥发至空气间,程岐欺身向前,边用胡茬轻轻蹭着桑虞的前额,旋即整个人的脑袋压在她的肩上,他有些闷,“怎么连你也开始打趣我这些了......”

程岐的嗓音低低沉沉,细听之下,又含着几丝模糊的、外露的依赖,“好累。”

今日风大,窗棂的缝隙间飘进了几丝风,凉爽宜人,桑虞被这么一吹,下意识觉得有些凉,忍不住去摸程岐的手,结果她堪堪伸出指节,对方便已经回握住了。

哪怕两人已经成婚一个多月,相识也已经许久,但每每做起这种稍显亲密些的举动时,桑虞心底仍是一阵乱跳。

她莫名两颊生热,转移起话题,手下轻捏着程岐的肩,“你要不转过去,我帮你捏一捏?”

“不要。”这回,他回答得很快,细听,那股撒娇的耍无赖劲儿更浓,“就这么捏。”

片刻,见桑虞神情认真,似乎真是要这么心无旁骛地按摩下去,程岐不由得心下一阵叹息。却又边忍不住庆幸。

这是他的爱人。

他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朋友。

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分享兴趣,可以展露阴暗。

而非只是妻子。

程岐一时间,竟有些压不下嘴角的弧度。

人生漂泊不定,他向来是不对他人抱有期待的。

可眼下,这股坚持,竟已经被未来的期待所战胜。

他无数次地期待着,与桑虞的未来。

有时,程岐也会允许自己幼稚地想一想,是否这是因为......

两人正新婚,相爱太深。

然而下一刻,他又默默加深了这个想法。

“幼时,嬷嬷曾带我去过乡下。”他的声调很轻,大约是陷入了从前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里,整个人的神情宁静又温和,“那时恰逢农人丰收,麦田里的麦穗一颗颗坠着,金黄一片,所见所闻都是苏州不曾有过的新奇。”

“嬷嬷与他们相熟,又看出我心中想法,便叫我可以去选一粟带回去。”

这样类似讲故事的语气,引得桑虞情不自禁放下了捏肩的手,追问,“然后呢?你找到了吗?”

女子坐在他对面,整个人半倚在塌边,日光渐浓,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脸上,仿佛一种温暖又隐秘的触摸。

下一瞬,许是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桑虞眼角弯弯,笑着轻拽了下他的衣角,“然后呢?”

笑容如画笔,霎时间,让整幅画面变得生动起来。

浓烈的情愫一波接一波地翻涌而至,伴着两人都有些翻红的耳尖,恍如夕阳时,霞光满天。

暖意的金色光芒把男人出门回来时的最后一丝锋利也冲刷殆尽,程岐眸色渐深,“那日,我摘下了我想要的那一粟,紧紧握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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