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上)“良缘由夙定,佳偶自天成……
婚事(上)“良缘由夙定,佳偶自天成……
枝头鸟雀鸣啾不停,三月末,气温渐渐升高,春日气息浓厚。
迎春花开了大半,浅黄色交叠,布满城郊,远远望去,黄澄澄的一片,交汇成海。
三月二十六,宜嫁娶。
桑虞半夜便被折腾了起来,迷迷糊糊等着侍女给她穿上嫁衣,戴上发冠玉钗,鬓角处的碎发被皆数梳起,成了个桑虞叫不出名字的发型。
三更天便起床,她这会儿是只剩下睁眼的力气了。
算起来,她与程岐已有大半个月没见,先前,两人分开时年岁尚小,心意不甚明朗下,桑虞自然还没什么感觉。
到如今这会儿,才算是知晓话本子里写的那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然这会儿,怎么走个神还能想到些有的没的?
思绪回笼,桑虞下意识轻抿了下唇瓣,后知后觉侍女为她涂了层口脂。
目光所及,铜镜内,她的面容精致白皙,眉被螺黛描染,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门外,教习嬷嬷已经到了,因着程岐擢升,宫中由陛下做主,给这份婚事添了些体面,请了宫中老人前来,落在外人眼底,则更觉得陛下不被谣言所惑,依旧重用臣子,一来二去,倒是得了几分好名声。
屋内,桑虞似有所感,侧头去看。
淡绿色的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鬓发间,玉质的步摇随之一道,几下摇摆。
过往,商户们嫁女儿时总是会打扮的透出些局促,可桑虞这一身,俨然是京城最时兴的,发冠间嵌着的绯色宝石一瞧便知价格不菲,但尽管如此,也丝毫未能喧宾夺主。
看来传言非虚,程大人的确很爱护这位未过门的妻子。
嬷嬷心下有了计较,再开口,语气也亲热上不少,“程夫人,老奴是来例行给您传授些知识的。”
桑虞的母亲早逝,父亲也因牢狱之灾殒命,其他的亲人远在苏州,唯一在京城的族人又是心怀鬼胎对,一来二去,竟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了。
好在,这种感受只是刹那,瞬息便无痕。
“烦请嬷嬷稍等片刻,我这边还需要点儿时间......”桑虞面上有些为难,凌晨起晚了半刻钟,这会儿闹笑话了。
但她语调温软,人也是笑盈盈和和气气的,故而落在旁人眼底,则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嬷嬷见桑虞温柔地笑笑,霎时间心中一震,虽说都是给贵人做事,但是这人自然也分好赖,遇到难缠些的,多也是自己自认倒霉。
原先她还想着是个商户女,能成为三品官员的正妻,可见是个有本领的,谁成想见了面才发现还真是她多想了。
大约真是两情相悦吧?
对上这张明媚精致的脸,一时间嬷嬷赶忙错开目光,抛去那些隐秘的猜测耐心等着,“程夫人,您客气了。”
半晌,待桑虞梳妆完毕,教习嬷嬷这才上前,神神秘秘把册子拿了出来,边低声解释,“这个册子您拿好,今晚有大用。”
桑虞意识到什么,脸庞骤然浮上几丝红霞,手下轻轻翻了两页。
霎时间,各种羞人对画面映入眼帘,伴随着大片的裸露和寥寥几字的讲解。
桑虞在知晓婚期时,身边便有那么两个大胆些的姑娘与她聊过这些,侍女们与她年岁相仿,偶尔也会打趣上那么一两句。
阴差阳错,她心底难免早有准备,可再有预想,也架不住这画册的冲击。
目光停留的时间颇久,她的脸登时红了大半。
那嬷嬷见怪不怪,眉梢微扬,“这姿势上面也是颇有讲究,届时,床笫之事和谐了,感情自然是更为长久。”
桑虞胡乱又翻了两页,面上强装镇定道:“多谢嬷嬷,我这会儿......想自己看会儿。”
教习嬷嬷闻言,这才笑着说了几句吉利话,出去领赏钱了。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桑虞一人。
窗外,红绸自房梁而下,静静垂落,恍然间,外头的交谈声都被隔绝,内部的小空间里,她的心跳声越发快了。
一声又一声,扩散于外。
几条街之遥,程岐端坐于马背之上。
直至远处有人叫嚷着“吉时已到!”,他这才依言动身,马蹄声声,自后连至一片长长的队伍,绵延无尽头。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迎头,裴易得了个打头阵的机会,行头一换,格外卖力,帮着一道撒起铜币,散播喜气,一时间,人头攒动,更为热闹。
裴言则是在队伍末梢,一双鹰眸静静观察着四周。
术业有专攻,两人各司其职,不多时,迎亲的队伍便绕完了大半京城。桑虞端坐于房内,片刻后,听到外头有人惊呼,夹杂着放鞭炮的动静,一片喜气洋洋。
房檐廊角皆是红绸裁剪的花,随着人群愈发高杨的声调,经风一吹,速速颤动,红绸一路向外,待程岐踏至门外时,桑虞才恍然回神。
两人的婚礼与其他新人有些许不同,桑虞没有信得过的、能够出席婚事的亲眷在京城,加上事出从急或许也是这些人有意搁置,总归到了今日,是她一人。
可程岐则不然。
世家子娶妻,长辈无论如何也会在场的。
但......
她想到前两天打听到的消息,说程岐的父亲与母亲说路途遥远,不便前来,心底莫名有些酸。
这算不算是......她连累了对方?
不等桑虞细想,门外,三声短促的敲门声响起,伴着男人熟悉的温润语调,停顿了会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