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休息吧,我过去陪小莫。”
她的手顺着他胳膊往下滑,落到手上时,用力一握。
他侧身,在她额头上亲吻,然后主动抽出手,站起来,柔声说:“晚安。”
“晚安。”
他走了,留下乔荞独自纳闷:这跟我妈的睡前仪式一样啊,不还是长辈做派吗?
谢阳和带上门,靠墙站定回味总结,在这停留了一会,直到来电提醒覆盖监控画面。他挂断来电,进入儿童房,坐在窗边用文字回复: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说重点。
尧天:她还在你那,今晚不走?
谢阳和:与你无关。我们已经很客气了,希望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无聊事。
尧天:那我问你,为什么当初分手时没有一句挽留?星晨并不是真心想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只是希望你拿出态度来。
尧天:我真没有要跟她在一起的意思,我希望你们能幸福。
谢阳和:感情不是征服,尊重是相互的,我尊重她的选择,不可以吗?假设你们说的都真实存在,那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行动要背离真实想法,而你的执念又在哪里?请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要强求别人买单。
谢阳和:我有我的判断和感受,你们凭什么来任意支配我?
尧天:你跟她更适合!乔荞就一小孩,她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讨厌商业,跟你不是一路人。她的家庭环境很复杂,大概率不会跟你结婚,结了也会离,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谢阳和:我35岁,是你的长辈,19岁开始接触工厂事务,毕业后全面接手,社会经验和生活经验都远超你。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我都不需要你提供不成熟的建议。我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尧天:星晨很伤心。
谢阳和:你这么关心她,可以选择亲自守护,那是你的自由,不要把这种事情强推给我。
谢阳和:你坦诚一点,明说你想要借此把我打发走,好跟乔荞复合,那才有点成长的样子。当然了,这个结果不可能成立,我有权利守护我的幸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为此事谈话,我不会再回应你们的骚扰。就这样。
谢景尧把这些对话重读了两遍,收起手机,擡头最后再看一眼八楼——之前没有发现一点同居的痕迹,今晚应该也不会留宿吧?
他回到车上,盯着仪表台发了会呆,思来想去,掏出手机,拨给鲍星晨。
她情绪低落,想见面再聊。
他找家店买了一瓶利口酒,开车去她住的公寓外接人,她想要绝对的私密,指挥他将车开去早就全面停工的星兴连运城。
这是她负责过的项目,熟到不能再熟,径直领他去了相对完整的造景区。
喷泉还没装,池子干涸。她坐在雕塑脚下,举起瓶子来一口,对着远处没了屋顶的临时工棚,自嘲道:“我就是个失败者,事业,感情,什么都废了。当初设想过这里怎么大卖,团队怎么上头条,怎么抓住机会晋升,我都规划好了,就是没想过会被堵门泼红漆,会被欠薪自动离职。”
“这行业就这样,全球都经历过房产泡沫。不要在意过去,你现在这工作也不错呀。”
她摇头,不愿意多说工作上的压力,喝点酒,垂头盯着脚下的大理石,想起当初筛选出它时的意气奋发,忍不住嗤笑。她又灌一口,接着回顾:“他有钱有颜有能力,没有大男子主义,多好,我根本没想过要踢开他换别的男人。可是我朋友说,谢阳和条件那么好,肯定有很多女人惦记,他随时可能换人。她说星晨,你不能表现得太在乎谢阳和,也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让他看到你有多受欢迎,不是非他不可。营造危机感,他才会时刻高度在意你。”
谢景尧皱眉提醒:“他就不是那种人。”
“是啊,我们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人。”鲍星晨苦笑,随即长吐气,擡头望天,怅然地说,“我一直把王潇当情敌,他解释过,可是我没信到心底。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你父母,但依然听了爸妈的话,一出事立刻回避。我一直爱他,想等个时机跟他重归于好,但又稀里糊涂受身边人影响,选了看起来条件更好的艾瑞克。我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我这样的人,呵,本来就不值得他爱。”
明白了这样的道理,可她仍然不甘心,连喝两口,借着酒精作用为自己辩解:“我能怎么办呢?交往是在别人起哄下开始的,他很好,像个程序设定出来的完美男朋友,温柔,专注,大方。我想要怎么样,只要跟他提,他就会尽力去做。可是我觉得……不踏实,很不踏实,他对我,没有那种狂野的激情。所以我才会不满足,才会跟朋友说这些,才会听她的计策,去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丢了这个升职机会,还有那个升职机会,我可以不在乎,但我爸妈的工作,都不允许有瑕疵,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影响他们的声誉。所以等他们分析完利害得失,我就跟你叔叔说,谢阳和,我最近有点忙,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好了,免得给你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他说好,就这一个字!我朋友叫我不要多说,也不要做太绝,偶尔关心一句,他就会知道我心里有他,等风平浪静了……”
谢景尧听不下去了,反驳她:“你明明是很有主见的人,一个耳根子软的人,不可能在大学做到社团联合会主席,不可能在那么大的公司做到部门主管。”
鲍星晨双手紧扣着酒瓶,盯着它质问:“你是在说我很虚伪吗?”
“不是,我是想提醒你,早点摆脱别人灌输给你的那套模式。刚才你也意识到了吧,提王潇很不应该,一是否定了谢阳和的人品,他可不是三心二意的男人。二是贬低了乔荞的价值,说得好像她很不堪,比王潇差多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痛苦,也知道你想回到他身边的决心有多坚定。但是,你要还这么别扭,只会离他越来越远。虽然说自古套路得人心,可是这条在他身上不管用。谢阳和是这世界上最犟的男人,也是最纯粹的男人。我犯了那么严重的错误,我一认错,他就接纳了我。你说过的,那时候你想要什么,他都尽力去办。你看看现在,他不仅会帮她倒水,还能喂到嘴边。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你好的时候,不怕你要,就怕你不要。当初你说没安全感,我提醒过你,可以直接找他说你想要结婚。我敢说,只要你提了这事,我现在就在带着堂弟堂妹们混了。”
她伏在自己胳膊上,陷入了沉思。谢景尧为难要怎么安慰之际,她突然擡头,笑着讥讽:“你知道吗,就前两天,他们还劝我,如果谢阳和那成不了,别忘了还有你这个备胎,要两手同时抓。我妈打过三次电话,提醒我务必要侧面打听你现在的经济条件和职业规划,我爸说他可以拜托朋友去查房产。后来我说你准备去动物园当饲养员,我爸就叫我注意分寸,千万别被你缠上了。他们没有坏心思,只是因为很爱我,希望我能过上最好的生活而已,可是……呵,显然只要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谢景尧尴尬地解释:“那个,我们不不不……我确实不成熟,不可能干出一番事业,这学是他给安排的,雅思差点没过,文凭很水。我是说乔荞那,我还想争取一下。当初我没想过要分手,跟她在一起挺舒服的,只是出了那件事,阴差阳错断联了。她爱玩,我也爱玩,她脾气有点怪,以前我太年轻,自己脾气也大,不能包容,才会吵架,现在感觉这些都不是问题。”
那时候他忙着斗气,忙着证明自己,完全听不进乔荞的好言相劝。等到他沉静下来,她转学搬家换号码,他在气头上发布了一些敏感内容,唯一能联系的微信被封号了。好不容易找上有交集的朋友,结果没人能联系上她。等他被打包送上飞机,就更不可能了。房租学费都是谢阳和直接缴,生活费按周支付,他摸不到大钱,又不会荒野求生,短时间内凑不到钱跑回来找人。
现在……有那么执着的谢阳和挡在前面,他还有机会吗?谢阳和是个全能怪,随便拿出一项都能碾压他,一直是这样。但他还不想放弃,万一那两个是故意凑一块,好击退他们呢?乔荞为了帮那个方叔叔赶走骚扰狂,做过这样的事。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她跟谢阳和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他特意试探,叫她远离谢阳和,他们之间原本没有那种亲密,他一这样说,她立刻变得主动,像是经过激发切入了战斗模式。
应该是演的。
他只能寄希望在这。
谢阳和走到床边,摸摸孩子的后颈,盯着小莫的脸庞出神。
小脸蛋睡着的样子,更像她了。
乔荞有错觉,他也有种错觉——有个这么大的孩子,挺好。
“咘咘咘……”
他回头,情不自禁发笑。
门口的她抱着枕头爬上床,横躺在床的下半部分,一倒下就朝他伸出右手。
他走近了,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垂头问她:“困不困?”
“不困,平常都是11点左右才睡。刚才是醒了吗?”
“没有。我看看他有没有出汗。”
“好紧张,担心压到他,担心他会掉下去,还担心热到或者冷到会生病,做家长可真不容易!他刚出生的时候,软得像流体,我不敢抱,我妈说她也不敢抱。只有五斤,脸只有三指宽,哭起来像只小猫,一转眼就能蹦能跳了。”
“有个适应的过程,不要过分焦虑。”
“嗯。”她翻到侧躺,盯着他的睡衣边缘,小声嘟囔,“怎么办?刚才差点又喊叔叔了,这个最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