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天牢
暗探天牢
“‘值不值得’四字,该由我来定夺。”曲正文声音沉静,目光却如寒潭深水,“你与戚玉嶂既决意要走那黄泉险路——”他话语微顿,一字一句道,“总该留个位置给我。”
肖灵音闻言,柳眉倏地一扬,纤纤玉指已如电光般弹出,啪地一声,结结实实赏了曲正文一个爆栗。
“你这张嘴!”她嗔怒道,指尖几乎要戳到他额上,“尽吐些晦气言语!快与我学——呸!呸!呸!”
那气鼓鼓的模样,恰似一只炸了毛的灵猫,看得一旁的封灵籁忍俊不禁,唇角微弯。
曲正文捂着额头,连退两步,面上尽是委屈讨饶之色:“哎哟!师姐,小弟知错了!真知错了!”
他偷眼觑着肖灵音圆鼓鼓的腮颊,又瞥见封灵籁掩唇浅笑的清丽模样,自己也不由得咧开嘴,露出几分傻气笑容。
“还敢笑!”肖灵音作势又要擡手,曲正文慌忙闪身躲至封灵籁身后,“无名姑娘救我!”
封灵籁轻笑侧身,眸光流转间掠过一丝狡黠:“曲公子,这岂非‘祸从口出’?”
三人笑靥如花,清脆笑语霎时冲散了方才凝滞的沉重,宛如清泉破冰。
*
是日雪势稍敛,天光微明。
封灵籁拢了拢身上半旧的棉袄,提一只竹篮,步出府门。
年关将近,四邻檐下炊烟袅袅,隐约飘来腊味醇香。她心中盘算,欲往南货铺子称些上等糯米,再割一方腌渍得宜的青鱼鲞。
府中人丁虽稀,年节之礼,终究不可轻省。
“冰天雪地,你要往何处去?”肖灵音步履轻快追出,呵气成霜,在她面前氤氲开一片白雾,“我与你同去。”
封灵籁回首,见她已披上厚实的斗篷,莞尔一笑:“家中需留人照应,毕竟有贵客在。有你在,我心方安。”
她伸手,替肖灵音拂了拂肩头落雪,“不过是采买些寻常年货,去去便回。”
肖灵音欲言又止,见她眉宇间自有坚持,只得颔首:“那早些归来,我温酒等你。”
封灵籁轻轻点头,身影转过街角,没入一片素白之中。
雪后寒气凛冽,肖灵音深深吸入一口清冷空气,转身阖上半掩的府门。
长街寂寥,人踪稀少,积雪在脚下发出微响。
封灵籁步履不停,却未向南货铺行去,反折入一条僻静荒凉的小巷。
巷深处,一株虬枝盘曲的老梧桐下,静静停驻着一辆青帷马车。
车夫远远望见她身影,立时躬身向车内低语:“公子,无名姑娘到了。”
雕花车门自内推开。
封灵籁身形微动,如一片轻羽落于车辕之上。
车内,曲正文早已备好一套侍卫服饰,递到她手中,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紧绷与期冀:“速速更衣。天牢之内,接应已安排妥当。”
言毕,他即刻背转身去。
车帘垂落,隔绝了内外。
帘内光影摇曳,隐约可见封灵籁纤细手指解开腰间束带。马车轻震,旋即如离弦之箭,朝着皇家天牢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封灵籁动作利落地褪下原本的布衣荆钗。展开那身深色侍卫服,冷硬的布料在透入车帘的微光下,泛着肃杀之气。
她将这身象征另一种身份与险境的衣袍迅速套上,手指翻飞,系紧每一处绳结,抚平衣领袖口。
待一切妥当,她对着车厢壁角悬着的一方小铜镜,凝神端详。
镜中人,眉眼间的灵动与倔强未减,然一身侍卫劲装加身,平添数分英挺飒爽,仿佛瞬间洗去江湖烟尘,化身成守卫宫闱的冷峻卫士。
“好了。”她轻声道。
曲正文闻声,缓缓转回身,目光在她身上飞快掠过,随即低垂眼睑。
车轮辘辘,碾过积雪下的地板,急促而沉闷,似敲打着催命的更鼓。
车厢内一片沉寂,唯余二人清浅的呼吸。
封灵籁与曲正文四目相接,无需言语,彼此眼中俱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天牢之行,九死一生。
森然矗立的牢狱巨口,非是生门,即是黄泉。
曲正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剑柄的缠绳,低语如风:“若事有不谐……”
封灵籁轻轻摇头,截断他未尽之言,唇边勾起一抹淡若云烟的浅笑:“那便,赌上这一局。”
“天牢守卫如铁桶,纵有内应,亦不可有半分松懈。”曲正文神色凝重,低声叮嘱,“入内之后,一切听我号令,切莫妄动。”
封灵籁颔首,目光坚定如磐石:“曲公子放心,我省得。”
马车渐行渐近,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如铅云般沉重。
透过车帘缝隙,天牢高耸如怪兽脊背的围墙已赫然在望,森然之气扑面而来。
终于,马车在天牢附近一条幽深背巷悄然停驻。
曲正文率先跃下,鹰隼般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虞,方对帘内低语:“下车,步行过去,免招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