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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阴谋(3)

新的阴谋(3)

凤仪宫巍峨的朱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戚玉嶂踏出宫门,一股凛冽寒气扑面而来。

宫道两侧,积雪竟无人清扫,厚厚地堆积着,映着惨淡天光,白得刺眼。几个缩在廊下的小太监,冻得脸色青紫,见他身影掠过,慌忙匍匐在地,呵出的白气混着惶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这景象,与往日宫禁肃整、纤尘不染的威严气象,已是天壤之别。

戚玉嶂心头微沉,步履不停,刚转过回廊拐角,身后脚步声骤急。

他身形未动,一柄湘妃竹骨、描金点翠的折扇已轻轻搭在他肩头,力道看似随意,却如铁锁横江,恰好阻住去路。

“戚太医,”明远侯的声音慵懒带笑,带着一丝玩味,那双狭长凤目却锐如鹰隼,直刺他眼底,“步履匆匆,可是凤仪宫那位……凤体欠安?”

戚玉嶂脚步一顿,身形如青松微侧,不着痕迹地卸开那柄扇子,拱手道:“侯爷挂怀。皇后娘娘乃是旧疾复发,微臣正欲回太医院斟酌方药。”

明远侯低笑一声,笑声在空旷宫道上荡开,带着说不出的诡谲。他忽地欺身近前,几乎贴着戚玉嶂的耳廓,温热气息拂过,吐出的字句却比冰雪更寒:“戚玉嶂,你说……这九重宫阙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戚玉嶂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一颤,面上却波澜不惊,只将身子躬得更低:“侯爷慎言。天威浩荡,难测难量。微臣区区医者,悬壶济世,只识岐黄,不问风云。”

“好一个‘只识岐黄,不问风云’!”明远侯朗声一笑,手中折扇展开,掩去半边俊逸面容,只余一双含笑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那本侯便祝戚太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两人擦肩而过,一句轻语如冰锥刺入耳中:“可莫要忘了……你我之约。”

*

明远侯府,暖阁如春。

封灵籁推着轮椅行至雕花木窗边,素手轻启窗扉。

霎时,裹挟着雪花的寒风呼啸而入,吹得她鬓边几缕青丝飞扬。

窗外天地苍茫,飞雪连天,远处的亭台楼阁尽数隐没于这无边无际的素白之中。

“这雪,怕是停不下了。”她低语,唇边呵出的白雾转瞬即逝。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侍女黄苓捧着一件雪白狐裘斗篷上前,温声道:“夫人,窗边寒气重,当心身子。”

封灵籁并未回头,目光仍胶着在窗外雪幕深处。

洁白的雪地上,一行浅浅足印自远方蜿蜒而来,至回廊拐角处,倏然消失无踪。

她哂然一笑,猛地合上木窗,鬓边珠钗轻晃,对黄苓道:“这般风雪,若烫一壶玉露白,倒是应景。”

黄苓面色犹豫,低声道:“夫人,您玉体尚虚,这寒冬不宜……”

“怎么?”封灵籁唇角微扬,一丝讥诮浮上眼底,“莫非是你们侯爷吝啬他那几坛好酒?”

黄苓闻言,脸色霎时一白,慌忙俯身:“夫人……”

“去罢!”封灵籁语声转冷,不容置喙。

黄苓不敢再言,只得垂首敛目,福身退下。

暖阁内重归寂静,只余炭盆中银霜炭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封灵籁端坐轮椅之上,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锦毯上垂落的流苏。

忽地,紧闭的雕花窗扉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她眸光骤然一厉,广袖如流云般翻卷,快如闪电般自锦毯下掣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刀。

一柄长刀破空而出,精准穿透窗隙卷入的碎雪风团,冰冷刀锋瞬息抵住来者咽喉。

凛冽的北风卷着碎雪,自破开的窗隙疯狂涌入,将案头烛火压得奄奄一息,光影在封灵籁清冷的侧脸上明灭不定。

“风雪夜访……”封灵籁眸光如冰,审视着这个被刀锋逼住、进退维谷的不速之客,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赵公子,这般狼狈登门,倒是好兴致。”

风卷着碎雪扑打在她脸上,衬得那笑意愈发寒凉。

赵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低沉的嗓音裹挟着窗外的寒气:“既已认出是赵某……”他微微偏头,任由那冰冷的刀锋在颈侧压出一道细微的血痕,“无名姑娘,又何必……刀兵相向?”

一滴殷红血珠滚落刀尖,在地板上洇开一点暗色。

封灵籁瞥见那血迹,眸光微敛,腕力一收,寒刃倏然撤回。轮椅无声转动,她背对窗口,语声清冷如冰:“你的血,弄脏了地。劳驾,擦净。”

赵生低头看着地上那点刺目的红,喉头又是一哽。他默默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白帕子,俯身用力擦拭,地板终复洁净。

听着身后布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封灵籁忽地发出一声轻嗤:“不知神机妙算、算无遗策的赵公子,此番鬼鬼祟祟,所为何来?”

赵生直起身,将染血的帕子随手投入一旁烧得正旺的炭盆。烈焰腾起,瞬间将那点点红梅吞噬,化作一缕呛人的青烟。

“救你。”他转过身,直视着封灵籁的背影,两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封灵籁指尖一顿,轮椅扶手发出细微声响。她忽地笑了,眼底却凝着万年寒冰:“救我?就凭你赵公子眼下这副……自身难保的模样?”

赵生猛地欺身上前,轮椅被他硬生生抵住,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他俯身压下,阴影瞬间将封灵籁单薄身形完全笼罩,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刀:“戚玉嶂必死——你亦难逃!”

封灵籁擡眸,正撞进他布满血丝、焦灼如焚的眼底。

“我不懂你们谋算何事,”赵生喉结滚动,语声嘶哑,“但明远侯绝非你们能撼动!今夜我会遣人……”

封灵籁倏然起身,动作快得只余一道残影,她左手如电般攥住赵生胸前衣襟,一股沛然莫御的巧劲猛地一拽、一送。

赵生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整个人竟如断线风筝般,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飞出去,直直撞向那扇半开的雕花木窗。

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扑面灌入,在身体即将跌出窗外的瞬间,赵生最后的视线里,是封灵籁傲然立于窗边的身影。

她广袖垂落,被狂风吹得猎猎翻飞,身形挺拔如松,哪还有半分缠绵病榻、不良于行的孱弱之态?

“不必。”二字轻若叹息,随窗栓咔哒一声落下,将他所有未竟之言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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