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盛会(2)
鎏金盛会(2)
封灵籁心头微震,暗忖:“赵生?他怎会在此?”
昔日那蜷缩门首,畏鬼如虎的孱弱少年身影掠过脑海,与眼前这锦衣华服,眉宇间尽是睥睨之气的贵公子重叠一处,竟要在千里之外的南越一掷万金?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厅中空气骤然凝滞。
那原本志得意满的华服男子面色一沉,目光如淬毒的针尖刺向赵生,唇边那抹成竹在胸的笑意也悄然敛去。
身侧随从低语数句,男子眼中挣扎之色一闪,喉头滚动,强作镇定道:“一万一千两。”话音虽竭力平稳,尾音却已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赵生却连眼风都未扫过去,手中描金折扇漫不经心地一展一收,声音清淡如拂柳:“一万五千两。”
满座哗然,吸气声此起彼伏。
封灵籁秀眉微蹙,眸光在赵生身上停驻片刻。
眼前之人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年被草间跃蛙惊得面无人色,狼狈滚落草丛的青涩?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华服男子面色由青转白,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终是颓然闭口。
司仪三声高唱,木槌重重落下:“恭喜赵公子!”
赵生这才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矜持笑意,袍袖一拂,身影已如行云流水般隐入珠帘之后,了无痕迹。
封灵籁心头疑云未散,台上司仪清越之声再起:“第二件珍品——‘雪月剑’!”
她立时收敛心神,凝目望去。
一名素衣侍女手捧一方赤玉长匣,步履轻移。匣盖方启,一道清冷如月、凛冽似冰的莹白光华瞬间充盈厅堂,映得满室生寒。
匣中,一柄长剑静静横陈。剑身通体如新雪堆砌,澄澈无瑕;剑柄晶莹剔透,宛若万载玄冰雕琢;剑锋之上,一缕月华般清冷的光泽幽幽流转,寒气迫人。
“此剑乃剑魂谷镇谷之宝!”司仪声音激昂,字字如金石相击,“剑出如雪落千山,光寒可彻九州!起拍价——黄金十万两!”
满堂震动!
十万两黄金,纵是豪富世家亦非等闲。更何况此乃剑魂谷遗珍?
数十年前,剑魂谷一夜倾覆,高手尽殁,谷主与这柄“雪月剑”一同消失于茫茫江湖,生死成谜。今日神剑重现,岂能不引动八方风云,群雄觊觎?
“十五万两。”
二楼西侧月台,一道阴冷如毒蛇吐信的嗓音骤然响起,刺破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黑袍人负手而立,宽大兜帽遮去大半面容,只余苍白下颌与一抹诡谲笑意。
“是白骨观的人!”近旁有人失声低呼,语带惧意。
封灵籁莲步轻移,靠近那人,低声探询:“这位兄台,白骨观有何可怖之处?”
那人被惊得一颤,见是位女子,稍定心神,压得声音更低,几如蚊蚋:“白骨观乃江湖中最诡秘的杀手组织,传闻仅十名杀手,却个个身负惊世绝艺。他们行事极苛,非顶尖目标不接,一旦出手,必是……鸡犬不留,手段之酷烈,骇人听闻!”他紧张四顾,声音几不可闻:“姑娘可知风烟阁?”
封灵籁摇了摇头。
那人又道:“……那天门教总该听过吧?”
天门教?
封灵籁瞳孔骤然一缩,莫师父曾言,她腰间这柄长刀,其内蕴奇石便得自天门教旧地。
“自然知晓。”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冷的刀柄,“此事与白骨观何干?”
那人喉结滚动,声音几近气声:“江湖皆传天门教为朝廷所灭,实则……”他再次警惕环视,“乃是白骨观八位顶尖杀手联手所为!教中三百余口,尽数……斩首!教主首级……高悬总坛门楼之上!那血……浸透方圆十里之地,至今寸草不生!旧地已成乱葬荒冢,生人勿近!”
封灵籁心头一沉,指节在刀鞘上叩出轻响。原来莫师父未曾言明的真相,竟是如此血海滔天。她目光不由自主再次投向二楼那团浓墨般的黑影。
恰在此时,那黑袍人似有所感,倏然转头——兜帽下的阴影正正笼罩封灵籁所在方位,两道冰锥般森寒的目光,竟似穿透了满堂喧嚣与人群阻隔,直刺而来。
“姑娘切莫再看!”那人慌忙扯住封灵籁衣袖,“被白骨观盯上,祸事临头!”
封灵籁不动声色地拂开那手,淡淡道:“多谢相告。”转身归位,指尖却已紧握腰间“斩万难”,温润刀柄下,仿佛有寒流涌动。
“二十万两。”
二楼东侧,一道温润如玉却又隐含金石之音的嗓音悠然响起,打破了这凝滞杀机。
众人循声望去,东侧珠帘轻晃,隐约可见一道渊渟岳峙的修长身影端坐其后。虽不见真容,那份沉稳如山,不怒自威的气度,已令堂下宾客屏息。
“二十五万两。”西侧黑袍人声音更冷,如冰刀刮骨。
“三十万两。”东侧温润之声依旧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望仙楼’内,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封灵籁眼角余光瞥见,数个不起眼的角落,已悄然现出数名黑衣蒙面,手握利刃的身影,杀机暗涌。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右掌始终未离刀柄。
“呵呵,”二楼南侧月台内,一声清朗长笑打破了这死寂,“二位何必伤了和气?此剑,我宇文太玄要了。”
封灵籁心头一凛,宇文太玄?他此行目标竟是“雪月剑”,而非“赤焰龙芝”?难道自己先前判断有误?
“四十万两。”白骨观黑袍人阴声再起。
“五十万两。”东侧回应依旧沉稳。
宇文太玄折扇轻摇:“六十万两。”
金价一路扶摇直上,厅中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一楼宾客皆噤若寒蝉,只闻粗重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