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喳喳(2)大修
喜鹊喳喳(2)大修
一记清脆的耳光骤然划破林间寂静。
戚玉嶂猛地直起身,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
这一掌打得极重,震落几片栖在枝头的树叶,簌簌飘落肩头。
九霄云外的理智,终于裹挟冰冷羞耻感,轰然坠回这具燥热难安的躯壳。
他紧紧地闭了闭眼,喉结艰难滚动,咽下满口苦涩。随即竟又擡手,对着自己左颊狠狠补了一记更响亮的耳光。
清脆声响在空旷林间回荡,惊得远处鸟雀又是一阵扑棱。
清冷月华穿过枝叶罅隙,在戚玉嶂迅速红肿起来的颊侧投下斑驳光影。
这钻心痛楚,反倒如一盆刺骨冰水兜头浇下,让他彻底清醒。
羞惭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心脏,无地自容的感觉几乎将他淹没,恨不得此刻便化作花泥,埋骨于这见证他失态的林中。
戚玉嶂啊戚玉嶂,你怎敢生出这般龌龊心思?他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方才被封灵籁触碰过的地方,此刻却像沾染了蚀骨剧毒般,灼烫得令他心惊。
该打!实在该打!
“戚玉嶂?”封灵籁的声音从树影深处传来,像是隔着层纱幔,“你...可还安好?”
月光潺潺流过戚玉嶂僵直的背脊,他胡乱抹了把脸,哑声道:“无碍...我们回罢。”
当他走向那棵封灵籁倚着的古树,满地碎银似的月光突然变得刺目起来,好似在无声嘲笑他的失态。
归途中,两人影子在婆娑树影间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却无比清晰的界限。
恰到好处的距离,如同无声宣言,将方才那场失控的悸动与所有未尽的言语,永远封存在了这个月色昏黄、林风呜咽的夜晚。
直至两人并肩走出幽暗密林,远处村落暖黄灯火与天穹璀璨星河温柔相接,他们之间横亘的那片沉默,依然如一道无形而透明的墙,坚固冰冷。
*
为等候师父与姐姐归来,小曲早早便将熬药的火炉从回廊移到庭院中央。
他双手抱膝蜷坐在蒲团上,小小身影活像一尊望眼欲穿的望师石,时不时引颈张望那扇沉寂紧闭的院门,眸中掩不住焦灼。
斑驳木门终于发出令人心安的声响。
门外脚步声渐近,还未见人影,小曲已如离弦之箭,从蒲团上弹射而起,手中蒲扇掉落在地,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雀跃:“师父!姐姐!”
一个略显局促的身影却从门外阴影里缓缓踱出。
赵生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低声道:“小曲……”
看清来人,小曲眼中瞬间点亮的光彩骤然熄灭,肩膀也失望地垮塌下去:“是赵生哥哥啊…你娘亲方才还念叨你呢,这一整日,你去哪了?”
“我…”赵生低头,声音有些飘忽,“天气闷热,汗透重衫,我回去换了身干净衣裳。”
小曲勉强扯了扯嘴角,朝里屋方向努了努嘴:“快去看看你娘吧,她……”
“小曲!”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如春风般自院门外传来。
戚玉嶂携着封灵籁踏着溶溶月色而归,衣袂间尚沾着夜露的微凉湿气,周身却带着林间草木的清气。
这声呼唤如同火星溅入滚油。
小曲将地上蒲扇一把塞进赵生手里,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赵生哥哥帮我看下火!药快熬干了!”
言罢,人已化作一道小小旋风,朝着门口猛冲而去。
赵生握着手中尚带余温的蒲扇,怔忡片刻,终是默不作声地蹲下身,接替了看火熬药的差事。
“师父!您可算回来了!”小曲在两人跟前刹住脚步,仰着小脸,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我…我都担心得坐立不安,晚膳都食不知味了……”
封灵籁故意板起俏脸,眉梢微挑:“小没良心的,就光惦记你师父?眼里没姐姐了?”
“才不是!”小曲急得直跺脚,黑亮的眼睛却重新亮得像落入了星辰,“姐姐不知道,我…我连晚膳都食不知味……”
话未说完,他突然捂住嘴,懊恼地惊呼:“啊呀!灶上还煨着姐姐最爱吃的八宝甜粥!可别糊了!”
封灵籁忍俊不禁,伸出手轻轻点了下他光洁的额头:“小鬼灵精,快去瞧瞧吧!”
小曲转身便跑向厨房,小小的身影充满了活力。
霎时间,厨房里便响起了锅碗瓢盆碰撞的欢快交响,蒸腾的白色热气中,隐隐传来小曲不成调却满是欢喜的哼唱。
“戚大夫,您看这药…可是熬好了?”赵生攥着蒲扇,炉火映照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药罐里,褐色的汁液正剧烈翻涌着粘稠的泡沫。
戚玉嶂闻言,取了块厚实的粗布帕子。他手腕沉稳一翻,帕子裹住了滚烫的药罐手柄,将其稳稳提离了熊熊炉火。
赵生趁机不动声色地挪到封灵籁身侧,压低了嗓子,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急切:“无名姑娘…那事…可成了?”
“令堂的大仇,已报。”封灵籁声音清冷,目光掠过他因紧张而绷紧的侧脸。
“当真…死了?”赵生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紧咬的齿缝间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一丝颤抖。
“本想留个活口盘问,奈何他武功实在高绝诡谲。”封灵籁忽然忆起那毒发时的恐怖异象,心头微凛,不自觉地后退了小半步,“最终…尸骨无存。”
“哈哈哈!!!死得好!尸骨无存!当真是尸骨无存!”赵生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声震得院中梨花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