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东宫
夜探东宫
黑衣人深深一躬,将画卷徐徐卷起,双手奉至道士面前。
道士却不接。拂尘轻扫,雪白尘尾在冷月下划出一道孤寂弧线,仿佛拂去无形尘埃。
“那女子……”道士声音如寒潭坠冰,清冽刺骨,“所用兵刃,可是三尺长刀?刀身隐有碎金符文,流转如暗夜星河……”他话音微顿,双目骤睁,精光如电,“染血之时,符文……便化赤红妖芒?”
恰在此时,流云掩月,殿内骤暗。
黑衣人捧画之手,几不可察地一抖,喉头滚动,声音带着敬畏与恐惧:“是……正是。只是那刀……邪异非常……”
“果然……是她。”道士嘴角勾起冰冷弧度,“你退下吧。”
黑衣人依言后退,至门槛处,忍不住回望一眼。但见道士已阖目,面色如古井枯木,再无波澜,似沉入最深定境。
他心中稍安,小心翼翼将画轴置于冰冷案几,悄无声息退去。
殿门合拢,死寂重临,唯有烛火不安跳动,青烟扭曲盘旋。
道士静立如石。
片刻后,宽袖无风自动,拂尘如灵蛇出洞,卷起案上画卷。
他手腕轻抖,画轴徐徐展开。
昏黄烛光下,画中女子容颜绝世,眉目含情,朱唇欲语,栩栩如生,几欲破绢而出。
道士凝神细看,手指抚过画中人眉眼。骤然,他浑身剧颤,凄厉如夜枭啼血的狂笑猛地自胸腔爆发。
“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癫狂,怨毒、狂喜、刻骨恨意交织,在空旷大殿中横冲直撞。震得香炉青烟狂散,烛火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道士死死攥紧画轴,手背青筋虬结,眼中迸射骇人精光,似欲焚尽万物。
*
封灵籁三人借浓墨夜色潜入东宫深处,所见景象却令她们心头一沉。
殿宇间灯火通明,甲胄森然。
一队队披坚执锐的侍卫,腰挎长刀,步履整齐如铁流,在宫墙甬道间往复巡弋。
刀锋在月火交映下寒芒刺目。偌大东宫,罕见宫人身影,唯有沉重铁靴踏地之声在死寂宫墙间回荡,肃杀压抑,令人窒息。
三人屏息,紧贴回廊最暗阴影,如壁虎游墙潜行。
太子寝殿飞檐轮廓已在望,前方拐角,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再度逼近。
封灵籁反应快如鬼魅,左手拽住戚玉嶂衣袖,右手闪电般按住肖灵音肩头,三人如轻烟倏地闪入侧旁虚掩房门内。
门缝外,一队举火披甲侍卫目不斜视走过,铠甲摩擦声清晰可闻。
肖灵音后背紧贴冰凉门板,紧张得呼吸停滞,手心冷汗涔涔。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三人才无声吁气,紧绷肌肉微松。
封灵籁刚欲推门,戚玉嶂低沉声音却如丝线传入耳中:“且慢。”
他修长手指扣住她手腕,无声指向这间堆满杂物的耳房深处,“看那些箱子。”
借窗外惨淡月光,只见狭小耳房内,竟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口沉重檀木箱。
每口箱上,皆贴有朱砂书就的封条。封条殷红如新血,或已泛陈旧暗褐,在幽光下如同凝固血痕,散发着诡异阴森的红芒。
肖灵音按捺好奇,凑近最近一口箱子,鼻尖几乎触及暗红封条。
当她看清那些扭曲干涸的字迹时,一股寒意瞬间攫住心脏,她猛地倒抽冷气。
每一张封条上,都用朱砂,歪歪扭扭书写着一个完整的人名!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烟般钻入肖灵音的脑海,她喉间瞬间腥甜翻涌。
“这些封条……全是人名!”肖灵音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要……要开么?”
封灵籁走至一口箱前,手悬停冰冷铜锁上方。一股混合陈年檀香与淡淡腐坏的怪味,正从箱盖缝隙丝丝渗出。
戚玉嶂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开。”
封灵籁指尖触到冰凉铜锁,一股九幽寒气瞬间窜上脊椎。她一咬牙,手腕用力,掀开沉重箱盖。
肖灵音喉间发出一声短促抽气声,她死死捂住嘴,踉跄猛退撞在门板上,面无人色。
箱内景象,触目惊心。
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切割规整、泛着死灰色的尸块。最上方,赫然摆放着一颗双目圆睁、面容扭曲的头颅!
那表情凝固着极致痛苦与惊骇,仿佛在无声尖叫。
饶是封灵籁见惯生死,此刻亦心头剧震,寒意透骨。
“这东宫……竟成了储尸义庄?”她喃喃,声音干涩。
戚玉嶂面上波澜不惊,眼神却锐利如冰。他不紧不慢自袖中取出一双薄如蝉翼、闪烁清冷银辉的丝质手套,沉稳戴上。
戴妥后,他俯身仔细翻看箱内尸块与头颅。
“切口平整光滑,骨关节处下刀精准利落,非但手法娴熟,更需深谙人体构造。”戚玉嶂声音平稳,“所用刀具,必是吹毛断发之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