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秘辛(2)
宫闱秘辛(2)
封灵籁强提一口真气,压下翻腾气血,一步踏出,脚下青砖应声碎裂。
她松开了扼住若衣脖颈的手,周身凶戾之气却更盛,那是血脉被颠覆、深陷滔天阴谋后的孤狼之怒。
“说!我娘亲是谁?宫闱秘辛,一字不许漏!”她目光如冰刃,扫过染血的绢帛,“否则,教你与此帛同碎!”
若衣倚着冰凉石凳,咳喘不止,唇角鲜血滴落,将绢帛上的诡谲纹路染得愈发狰狞。她气息奄奄,望向封灵籁眼中焚尽一切的惊疑痛苦,喘息道:“你娘亲……非同寻常……她是……”
她目光投向天边即将被夜色吞没的残霞,仿佛穿透宫阙重重,窥见那被权力刻意抹去的血色旧痕,“……当今圣上……圣上的姐姐,昭阳长公主!”
“昭阳长公主”五字,如九天惊雷贯入封灵籁耳中!她真气骤然逆冲,强压的气血轰然倒卷,喉头腥甜,又被她死死咽下。
眼底孤狼般的凶狠未褪,又掀起惊涛骇浪,整个人如绷至极限的弓弦。
“你……说什么?!”封灵籁声音自齿缝挤出,濒临破碎。
冷月攀上飞檐,清辉映着若衣惨白如纸的脸。
“千真……万确……”若衣字字挟着冰霜,“昭阳长公主……风华绝代,智计无双……昔年深得先帝宠爱,犹胜太子与今上……‘昭阳’二字乃先帝亲赐……‘日月昭昭,如日之升’……期许何其深重……”
她字字如钢针,钉入封灵籁骨髓。
“不可能!”封灵籁踉跄后退,踏碎一地月华,十几年练就的沉稳尽溃,掌心被指甲掐出血痕,“若为天家血脉,我何以流落江湖?!”
若衣低笑,声如枯枝划冰:“……长公主产子当夜……未央宫骤起滔天大火……百余名宫人化为焦骨……你师父……冒死将襁褓中的你抢出……为护你周全,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岂料天意弄人……他们终究寻来……你师门一夜倾覆,血海滔天!此后经年,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她声音陡然凄厉,“这累累血债,刻骨深仇……你不恨么?!若非他们,你何至孤苦飘零?何至眼睁睁看至亲挚友……为你而死?!”
“恨!”封灵籁齿缝间迸出嘶哑低嗥,如荒野孤狼啸月,凶戾绝望直欲撕裂夜空,“我怎能不恨?!”
那股逆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溅而出,点点猩红洒落青砖,在月光下妖异如盛开的彼岸花。
真气彻底暴走,在奇经八脉中狂冲!
血脉深处被欺骗、被屠戮的滔天怨怒,化作狂暴凶戾之气轰然爆发!
庭院枝叶簌簌乱抖。
“恨!我恨!”嘶吼已非追问,而是绝望伤兽的咆哮。
封灵籁目光死死钉在若衣脸上,仿佛穿透她,看到了未央宫焚天大火,看到了师门血洗的惨幕……
满目皆赤!
“昭阳长公主……哈哈……好一个尊贵无匹的昭阳长公主!”她笑声凄厉癫狂,刻满嘲讽悲凉,“原来我这漂泊半生,刀头舐血,亲友凋零……皆因这身‘天家血脉’?!皆因金銮殿上,坐着我的‘好舅舅’?!”
饱含怨愤与失控真气的一拳,狠狠砸向身侧冰冷石凳!
轰然巨响,半截石凳应声塌碎,石屑纷飞,在封灵籁苍白染血的脸颊划出血痕,她却浑然未觉。
月华惨白,庭院死寂,唯余两人粗重喘息交织。
封灵籁缓缓直身,甩落拳上石粉血渍。眼中癫狂沉淀,凝结成冰冷的杀意,不再是困兽绝望,而是复仇恶鬼挣脱枷锁后的森然凝视。
她一步步走向气息奄奄的若衣,步履千钧,碾碎月光与石砾。
“所以……”封灵籁声音压得极低,如黄泉阴风平地卷起,比嘶吼更令人心胆俱裂,“昏君为何弑姐?你……又如何知晓?”
冰冷杀意彻底笼罩若衣。
“你问的……不知……”若衣气若游丝,“能说的……我已尽吐露……”
封灵籁指节轻响。
她俯身,阴影吞没若衣,冰冷吐息拂上她惨白的脸。
“不知?”淬冰之声响起。冰凉的手指抚上若衣冷汗涔涔的脸颊,缓慢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
月光映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
“既然不知……”封灵籁动作微顿,声音陡然放轻,近乎耳语,却比厉喝更令若衣遍体生寒,“那便算了。”
手指撤离,留下细微战栗。
她直起身,阴影褪去,露出若衣惊魂未定、泪痕与窒息红痕交错的脸。
“今日,”封灵籁目光扫过若衣颈间青紫,“惊扰了。”她侧身让开月光映照的小径,袖袍微拂夜风,“回去,好生歇息。”
*
接连数日,封灵籁闭户不出,只守着病榻上气息微弱的戚玉嶂。
药香氤氲,烛影摇红,映着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郁与疲惫。
偶有肖灵音轻叩门扉,低唤其名,门内却只余一片死寂。
紧闭的门扉,将关切、天光、微风,一并无声地拒之门外。
封灵籁固执地守着这一方病榻,守着榻上苍白人影,仿佛这便是她与尘世最后的牵绊。
*
“主上,”若衣声音极低,带着迟疑,“属下已按吩咐,尽数告知小姐。”
城主垂眸,手中青瓷茶盏热气袅袅。沸水注入,碧叶沉浮,执壶的手稳如磐石,未溅半丝涟漪。
室内唯余泠泠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