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戏弄 - 顺安旧梦 - 以墨煮茶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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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戏弄

卫风没回头,听到曦华郡主再度开口。

“我、我从太子哥哥府里打听到你的下落,借着宝乘寺地藏法会,寻了机会来、来看看你。”曦华说着,几近哽咽,“你如今,过得好不好……”

女儿柔肠,情真意切。

卫风深深闭眼,平复心绪后慢慢转过身。

曦华郡主已掀了帷帽,双目微湿,握巾拭泪。

卫风看到与传闻一般的花容月貌,垂首作了一揖:“世无不可越之山,人无不可涉之苦。有劳郡主挂念,在下一切安好。夜路难行,还请郡主早回。”

曦华郡主轻咬朱唇,朦胧泪眼看向卫风,恍惚对方还是当年垂丝海棠下初见模样,只是饱经磋磨、萎靡瘦弱,亦不复状元游街时的意气风发。

——那日金明池上路,争看绿衣郎时她也偷出王府,挤进人潮只为悄悄看一眼她亲自挑中的如意郎君。

怎奈世事如棋局,人生如戏梦。

曦华郡主哭湿绢帕,方想起此行目的。她从丫鬟手里接过木匣,打开递到卫风跟前。

那里头是厚厚一叠银票。

“这是我攒的一些体己……”其实她还变卖了许多首饰,只恐增添卫风心中负担,隐瞒不提,柔声道,“有七千四百两银子,你拿着用罢。”

卫风浑身一震,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曦华双眼通红,捧着给他:“拿着罢……人食五谷烟火气,钱财用物皆所需。你如今飘零在外,一介书生,又是——又是这样境遇,若无银钱傍身,你往后怎么讨生计呢?”

字字恳切,像刀子一下接一下捅在卫风心上,把他千疮百孔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在淌出的血泊里,倒映出他早已无望的顺遂人生。

“……谢郡主……垂怜。”卫风声音沙哑,“某虽无能,尚可耕种谋生,请郡主勿虑。”

曦华郡主一怔,慌忙解释:“我并无施舍之意,只是——”

“郡主,”卫风喉头滚动,再度作揖,“卫风是福薄之人,命该如此。承蒙郡主……奈何……”

他闭了闭眼:“请回吧。”

曦华郡主面色凄楚,再上前一步,似要强行将那一匣银票塞到卫风手中。

卫风当即退后避开,直直看向她眼底:“郡主,我已身败名裂,但请郡主看在曾经……为我留一丝体面。卫风感激不尽。”

曦华郡主收紧纤纤玉指,抱匣凝望卫风良久,默然淌下清泪。她将钱匣交与丫鬟,而后放下帷纱略一福身,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马车,从始至终不曾回头。

马夫挥策缰绳,驾着马车向落日余晖处驶去。

马蹄声消失不见,卫风像被抽走了浑身力气,扶着门站立不稳,瘫在矮凳上。

先是太子,再是郡主。

一个让他回忆起鲜衣怒马的辉煌往昔,一个令他看到不可触及的美满余生。

卫风苦笑,再怎么告诫自己随遇而安,但回忆与假想齐齐袭来,他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暗自感叹造化捉弄。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缓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院里小母鸡仿佛受惊的扑腾声。

卫风回过头,看到多日未见的夜泽站在鸡圈边,手里还握着水瓢。

鸡圈里湿了大片,小母鸡被淋成了落汤鸡,很是燥动地甩头挥翅,意图将羽毛上沾的水珠震落。

夜泽脸上毫无表情,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卫风,随手将水瓢丢回桶里。

陡然看见牵念一整天的人,卫风没能立时反应过来,他愣愣看着夜泽在石桌前坐定,见桌上摆着自己温在锅炉里的汤菜,这才回过神。

“……恩公。”卫风忙起身,收拾情绪后挂上淡淡笑意,“几时回来的,我竟没看见。”

他取下灯笼,掩上门,直到在夜泽身侧坐下,才听到那人淡漠语气:“见你忙着叙旧,翻墙进来的。”

卫风心里一紧,面上顿时显出几分慌乱来,垂在膝上的手无意识收拢,生出几分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畏怯不安,抿着唇不做声。

他偷偷瞟了眼夜泽,后者将另一副碗箸摆在他面前,自顾自吃了起来。

卫风尚在担忧,犹犹豫豫端起碗,却没动箸。

夜泽吃得风卷残云,已经丢下碗箸,似乎要走。

“……恩公。”卫风叫住他,等对方看过来时,他又不敢直视地低垂着头,“方才那位姑娘……是曦华郡主,虽然……今日却也是头一次见。”

含糊讲了几句,卫风惴惴不安地抬眼,撞进夜泽幽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你很怕我?”夜泽突然出声。

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打得卫风措手不及。

他斟酌开口:“恩公宽厚,子衿理应敬重。”

夜泽重复了遍“宽厚”二字,发出声短促冷笑。

……不过几日未见,卫风总感觉这人更难以捉摸了。

夜泽想起什么,平淡道:“她倒是比那男的强不少。”

卫风反应过来这个“她”和“那男的”分别指谁后,面露哂色。

前尘往事已成过眼云烟,他不愿劳心伤神多作纠缠,主动带过话头,问起那狼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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