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联璧合17
珠联璧合17
即使喝了药,韩夜冥依旧昏昏沉沉地,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退了高热。韩夜冥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二了。
幽昙许是一直没合眼,即使用了些胭脂掩饰,眼眶下依旧显出了淡淡的青色。头发更是乱糟糟的,恐怕那晚深夜起来后就没有打理。
好好的女孩儿,竟像是老了十岁。
幽昙见韩夜冥醒了,很自然地露出了放心了的笑。
韩夜冥看着这样的幽昙,依旧笑得那么令人安心,不免心中又起了些歉意。
“后悔吗?”韩夜冥轻轻问出,没有看幽昙。
幽昙却是不解:“后悔什么?”
“嫁给我这样的人,什么也得不到,还要那么辛苦。”韩夜冥低着头,语气也很是低落。
幽昙轻轻咬了咬唇儿,靠近了些:“只要是真心相爱,怎么会觉得辛苦呢?我是真的很在意你,自然不会后悔。”
“咳咳咳……”韩夜冥忽地呛咳了一阵,幽昙伸手扶住了他咳得前倾的身体。“我们之间,不会有美好的结局……咳咳……我必定,要害你伤心的……倒不如,不要开始的好……”
幽昙轻轻替韩夜冥顺了顺气,有些无奈,有些苦涩地说着:“但是一切已经开始了,不走到最后,就没有办法结束。自从我来到了这方小院,你晕倒在我面前的那个午后,我们就已经被月老捉弄了,分不开了。”
沉默了片刻,幽昙再次开口:“呐,你睡着的时候,我试过了,但是还是弄不好。再帮我盘一下头发,好吗?”
“好。”韩夜冥浅浅地笑了,接过幽昙递来的梳子,擡手去梳理幽昙的长发。
昨日的雨早已停了,窗外又是炎炎烈日,就连草地上都没能留下一点儿雨水。那满世界的雨,竟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又是一个炎热的寂静的夏日,唯有蝉儿单调的旧曲依旧响亮。
七月十四,清晨的阳光洒进窗户,鸟儿清脆地啼叫着。
房间里,两人都洗漱完了。
这两天,虽然退了烧,但是韩夜冥的身体依旧没有完全好转,依旧时不时心悸得厉害,不过好在没有再昏过去。像之前那样,整日靠坐在床头,少年的脸色依旧是那么苍白。
早晨的幽昙,一如前几天一直如此的那样,坐在床沿上,由着韩夜冥梳理着她的长发。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看似随意地提问,一如这些天随意地闲聊一般。
“我基本没有离开过这里,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韩夜冥带着些遗憾地说着。
幽昙一动不动地坐着,口上却是追问了一句:“那,你想出去看看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韩夜冥淡淡地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呛咳了一下,缓了缓接上,“只可惜,我大概是出不了远门的。”
“没关系,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到时候,我们不带哥哥姐姐,就我们两个,离开这里。好吗?”幽昙问得有些急切。
韩夜冥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整理着幽昙的长发。
幽昙不知道韩夜冥在犹豫什么,不过又接了一句,“你如果担心身体会不舒服,我们带上孟箫大哥吧,他的医术其实挺厉害的。”
“咳咳咳……”韩夜冥突然松开了幽昙的头发,虽然左手掩上了唇,但呛咳声依旧掩饰不了。
幽昙立刻转身,伸手扶住了韩夜冥有些不稳的身子,眼中满是关切。
缓过了心脏这一阵突然的闷痛,韩夜冥有些无力地靠在幽昙伸出的手臂上,左手轻轻握起,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呢……”
幽昙咬了咬下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取过了床边的毛巾,擦去了韩夜冥口角残留的血沫,然后拉过他的左手,轻轻展开,擦去了手心里暗红的血。
知道被发现了的韩夜冥,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也不再说什么。
“好好休息吧。”擦拭干净后,幽昙很是温柔地说了,“会好起来的。”说着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扶着韩夜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帮他盖好了被子。
今天的头发才弄了一半,幽昙没有自己去弄好剩下的部分,也没有打散这已经盘好的部分,虽然这没能完整的发型,必然很快会自己散开。
看着韩夜冥敌不过倦意睡着了,幽昙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独自坐在了池塘边的石桌旁,已经是七月十四了,距离中元节只剩下最后一天。
这几天血玉教的章旭那边毫无动静,幽昙大概能猜到,正如她想嫁祸给血玉教,血玉教也想让清幽阁来担罪名。章旭就算要动手,恐怕也会等到她先动手,然后混淆视听,趁机动手。
可是,幽昙觉得,她已经有些动摇了……
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一个眨眼的动作,幽昙脸颊上划过两行清泪,下一刻便趴在手臂中哭了起来。
一边是清幽阁,是铲除血玉教的使命;另一边是作为一个女子,最真实的爱恋。
还以为自己早已舍弃了那些软弱的情感,原来也只是沉睡在心中深处了而已,一旦再次醒来,竟是如此难以抉择。
虽然“幽昙”的名号很早就传出了,但是幽昙知道,直到在左相府被清辞看见的那一刻之前,“幽昙”都不曾真正的存在。
那个从灵台谷逃出来的自己,依旧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会垂怜自己,施舍哪怕一点儿温柔。
用善良约束着自己,宽恕着所有人的误解,忍受着所有的骂名,依旧不远千里地追赶从灵台谷中逃出的几个黑衣人。
不是为了什么“为民除害”,只是放不下对大师兄的依赖,所以决心要让夺走家人和师门的这些人付出代价。
但是,与清辞的对视,幽昙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
原来,这天地间,不是自己怎么想,便能如意的。
原来,不是所有的身不由己都能被理解,都能熬出头的……有些绝望,隐忍下去,只会变得更绝望……
从左相府出来后,幽昙信着“一醉解千愁”,人生第一次尝了那辛辣的味道。却终是,举杯浇愁愁更愁……在巷子里坐了一夜,或许醉了,或许一直醒着。
南下到苏州的时候,幽昙在路边的街市上听到了好听的笛声,原来是一个卖笛子的摊位。一眼便相中了那支柳绿色的笛子,那么地特别,显得与其他褐色的笛子格格不入,却又坚定地维持着自己。
幽昙买下了那支笛子,想起诗句“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便将它取名为“折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