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终点16
梦的终点16
五月的天泛着暑气,用阳春的话来说,就是恨自己不是个男生。这江湖儿女确实不拘小节,但女生再怎么样随意,都不可能像男生那样脱了上衣来乘凉吧。
晨间,空气尚未炎热。
清辞已经上朝去了,丞相府的花园里,萧梦正拿着小花洒给那满园的小花浇水,这些天连着晴朗的日子,这些小花定是渴极了。
阳春蹲在一旁花架的阴影里,手上扇了扇风:“姑娘不热吗?最近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
语气中有着几分不快,为什么不能每一天都是春秋季节呢?
可是,这萧梦是不怕热吗?
这会儿阳春都恨不得只穿一层薄纱,萧梦却还穿着双层的长裙。虽然白色是一种足够冷的颜色,但是总觉得还是看到她就觉得热。
不过,自从萧梦来到丞相府的那天起,阳春就觉得她的脸色带着几分苍白,而且她的手也一直是冷的,倒不怪丞相大人一开始会以为她是幽灵了。
萧梦看了一眼似乎比花园里的小花更被烈日摧残的阳春,轻轻笑了一下,放下了花洒:“确实有些热了,我们回房里吧。”
“好。”阳春脸上笑开了,“今天萧姑娘也给阳春讲故事吗?”
自从萧梦在丞相府上住下,清辞就把阳春分给了萧梦,阳春便成了萧梦的贴身侍女。
而作为那天的约定,萧梦也常常给阳春讲一些江湖上的故事。
“今天你想听什么?”转回了房中,萧梦在桌边坐下,小小地泯了一口茶。
这般悠闲的日子,倒是有些想起了作为茶楼老板林夕的那3年。不过,此刻要更加悠闲不少。
当年,虽然心存侥幸做着茶楼老板,但心里终究是知道逃不过回到江湖的命运。
而如今,萧梦已经彻底与江湖的过去无关了。
阳春却是小小地撒了个娇:“我每次都说想听萧姑娘和我们大人的故事,可是姑娘每次都说些别的。那我选不选不是没区别嘛,今天我就不选了。”
萧梦看着阳春,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心思说到:“不选啦?那就是不想听了。那么,今天就让阳春来讲讲你听到的故事吧?”
虽然早就知道外边的说书人把清幽阁讲得想是天上的神仙似的,萧梦其实并没有完整地听过他们是怎么说故事的。
这个阳春既然这么喜欢这些事儿,想必是听过几次书的吧。
“啊?”阳春有些诧异,指着自己问,“我讲?可是,我……我都是听来的……”
“阳春不是想知道外边的故事和真实的故事有什么不同吗?”萧梦微微一笑,看着点头的阳春,“那不如,阳春说说都想知道哪些?看看我知不知道那些事?”
萧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这会儿逗弄阳春的时候,自己身边自然而然地透出了几分威压,或许是多年来审问那些江湖人士留下的习惯,只要带上了几分算计的心思,气场便自动发散了出来。
不过,此时毕竟不是当年,这几分压力,估计除了阳春,没有人会被镇住。
阳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绞尽脑汁,眼珠缓缓转动着,视线从地面游走到墙上,再到天花板,然后又从天花板转回地面。双手的食指绕着圈儿,努力地思考着应该说什么。
并不是想不出故事,而是想要知道的实在太多,一时竟无从下手。其实,很想知道丞相大人为什么会入了这江湖,又很想知道书房里那两人为何会如此入大人的心,也很想知道这些人真实的过去……
阳春一直把清幽阁的二位阁主作为自己的偶像,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再多了解一点,就再好不过了。但是,直接向别人打听大人的过去,这种行为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
“我听说书人讲,幽昙曾经被人误会,她的昙灵教被人围剿过。那个时候她才14岁,一个人挡住了上万人呢!”说着这些时,阳春眼中闪着向往的光,满是期待地向萧梦微微倾了倾上身。
萧梦却是愣了一下,左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右手掩上唇儿咳了几下。
刚才阳春说话的时候,她差点把一口茶喷了出来,结果虽然是忍住了,却反过来呛到了自己。
这倒是把阳春吓到了,小丫头连忙上前轻轻伸手在萧梦背上给她顺气。
“姑娘,是不是阳春说了不该说的?姑娘别生气,阳春以后一定注意。”小丫头是被吓到了,心里还在默默猜测这清幽阁中是否真如某些说书人传说的那样,几个阁主之间有着各自的势力,互相勾心斗角呢?
萧梦很快就缓过来了,只是笑了笑,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些说书的……太能编了。”
“诶?差得很大吗?”阳春立刻追问。
萧梦笑着点点头:“你猜,5年前清幽阁南下江宁的时候,这个故事是怎么说的?还有,7年前清幽阁刚刚建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再猜猜,9年前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
阳春鼓起脸儿,皱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终是摇摇头:“阳春愚钝,实在想不出来,还是姑娘说吧。”
萧梦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天空:“5年前,他们说幽昙一人一剑抵挡5千江湖高手。7年前,他们说的是3千高手。9年前……是数百江湖义士惨死魔女之手。”
简单的陈述过去的传言,阳春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幽昙这个名字,诞生于人们的恐惧,最初便是作为江湖的魔女存在的。直到血玉教覆灭,幽昙与血玉教主同归于尽,她才成了正面的角色,终于不再是利用了清辞女神的魔女。
原来,这个江湖中,有的人必须活着,而有的人却必须死。清辞是那个必须活着的,本就是丞相之女,后来便是君临江湖的女神,如今也是拯救百姓于水火的贤臣。而幽昙是那个必须死的,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利用清辞的坏人,只有她死了,人们才会承认她是与清辞并肩作战的朋友。
看着阳春露出了失落的神情,萧梦叹息一声,又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拿过了茶盏,看着杯中的茶水,似是随意地说了一句:“她死了,人们会说要是她还活着就好了;可她如果活着,人们会说她该死。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如此。人,本就是矛盾的。”
这茶水也有些凉了呢。
阳春偷偷擡头看了萧梦一下,房中的气氛无意间进入了一个尴尬又压抑的状态。
“嗯……”阳春花费了平时好几倍的脑子,终于想出了一句,“那些说书人确实太夸张了。这人数还一直在变多,那要是再过几年,可不知道要变成多少了。”说着,故意笑了出来。
萧梦也不浪费了阳春的心意,跟着一笑:“再过几年啊?大概就没人讲这些了。该有新的故事喽。”
“也是……”阳春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擡头,“萧姑娘,刚才说的都是说书人讲的几个版本,那……事实上是怎么回事?您还是没有说呀?”
“事实上啊……”萧梦做出回想着什么的样子,微微皱着眉头,却又带着些神秘的微微笑着看着阳春,然后突然笑出了声,“我怎么知道,你得问昙灵教的人啊。”
萧梦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既然是萧梦,她又怎么能知道呢?
阳春缓缓点头,满是遗憾的表情,却很认清现实:“确实,只有在现场的人才知道真相是什么,你知道的也是听说的……那还是第一个版本的故事比较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