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地火（上）

1988年国庆前夕，阳光洒落在淮北矿区，那原本鲜艳的红绸横幅经过岁月的洗礼已渐渐褪去了颜色。王淑芳小心翼翼地踩着梯子，努力将“欢度国庆”这几个大字张贴在俱乐部的大门上方。当她手中的浆糊刷子刚刚触及到“度”字的时候，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一条细细的裂缝中，缓缓渗出了锈红色的污水，这些锈水无情地浸染着那张本应喜庆的红纸，渐渐地形成了一块块不规则的褐斑。

就在这时，一股炸茄盒的诱人香气从附近的筒子楼里悠悠地飘散出来。赵婶笑容满面地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铝锅，挨家挨户地分发着菜肴。“矿上发的国庆福利来啦，每人都有半斤猪肉票呢！”她欢快的声音在楼道间回荡。当轮到陈家时，赵婶不经意间瞥见了桌子上摊开的那份病退协议，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又多舀了一勺肉渣放进碗里，轻声说道：“给老陈多吃点吧，这可是井下好不容易打来的野斑鸠，听说最能补肺啦。”

而此时的陈建军，正独自蹲在昏暗狭小的矿灯房角落里。他身旁摆放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线的台灯，灯光下，他全神贯注地对比着两张图纸。左手边放着的，是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由1978年苏联专家留下来的巷道结构图；右手边则是他刚刚亲自测绘完成的裂缝走向图。令人惊讶的是，这两道红线竟然在早已废弃不用的西翼巷道处交汇在了一起，那里正是存放着林曼如捐赠的"新型支护设备"的仓库。

**珠江口货轮**

陈默紧紧地蜷缩在那个散发着刺鼻柴油味的油桶后面，心跳如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只听得一个操着浓重粤语口音的香港水手边走边骂骂咧咧道：“扑街啊！到底系点解会少咗个救生圈嘅？”随着他手中手电筒的光束来回扫射，陈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当那束光扫过舱壁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父亲之前悄悄刻下的暗号旁边竟然又新添了几道划痕——三道短短的、两道长长的，这分明就是他们在矿上约定好的瓦斯浓度超标时发出的预警信号啊！

就在这时，底舱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要颠倒一般。一箱箱标有“健脑灵”字样的口服液瞬间倾覆在地，那些蓝莹莹的液体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这些液体就已经没过了陈默脚上那双破旧的胶鞋，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它们，冒出一缕缕令人毛骨悚然的白烟。

与此同时，一直被陈默揣在口袋里的那个辐射检测仪突然间像发了疯似的疯狂震动起来。他急忙掏出一看，只见上面显示的数值一路飙升，简直就要逼近当年那场震惊世界的切尔诺贝利事故现场的辐射强度了！

**上海瑞金医院**

苏晚晴身着一袭洁白的大褂，那大褂的口袋微微鼓起，里面揣着一瓶止咳糖浆。此刻，她正专注地站在病历库前，仔细地翻找着有关尘肺病例的资料。

突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原来是停电了！就在应急灯亮起的那一刹那，一道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四周。苏晚晴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个1986年的档案柜，只见上面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标识，上面赫然写着：“援非医疗队物资——切尔诺贝利防护设备”。

正当苏晚晴凝视着这张标识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她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匆忙转身躲进了旁边的ct室。进入室内后，周围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依靠或者隐藏自己的东西。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操作台上的一个胶片袋。借着应急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勉强看清了胶片袋上的日期——1988年7月。打开胶片袋，里面滑落出几张胸片记录。苏晚晴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些胸片的记录显示：仅仅在过去的三个月内，淮北地区矿工尘肺的发病率竟然暴涨了300%！这个惊人的数据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深圳蛇口码头**

台风过境的积水里漂着彩电包装箱。林曼如的高跟鞋尖挑起半张发货单，俄文印章被雨水泡得模糊："周科长办事不力，让那艘船提前靠岸了。"秘书低头擦汗："陈默昨晚潜上货轮，要不要......"

"不急。"她抿一口血腥玛丽，"等他们父子在井下团聚，那批苏联设备正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