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福尔摩斯旧译集：利诱记》（1）

利诱记

这是一出喜剧，这也许是一出悲剧，曾使一人失了理解力，使我流了一次血，又使另一人受了法律上的惩处。然而内中自含着喜剧的性质，是悲是喜，还是请列位决定吧。

我很记得这事的时期，因为那回福尔摩斯辞去政府的赐勋恰是同月的事。详情留待将来再说。我记得那时是在1902年6月下旬，正在南非洲战事终了之后。福尔摩斯又在床上度过了几天，这是他常有的习惯，但他这一天早上忽起来了，手中取了一份全幅纸张的文件。他那严肃的灰色眼中闪闪地露着很愉快的神情。

他说道：“华生吾友，这里有一个给你挣钱的机会来了。你可曾听得过甘烈德一姓么？”

我回说：“没有听得过。”

他道：“倘你能找到一个甘烈德，那就有金钱在内了。”

我问道：“为甚么？”

他道：“咦！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并且是很奇妙的。我以为我们迭次所探索的人生疑案中，再没有比这回事更简单的了。好在那人不久便要到这里来受我的盘问，我暂时不说，且等他来。然而我们此刻先要得这一个姓咧。”

我旁边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本电话用户户名簿，我就一页页的翻着，以为是没有希望的。谁知我很诧异的却查见了这怪性，当下里便欢呼道：“福尔摩斯，查到了，在这里。”

福尔摩斯从我手中受了那户名簿过去，读道：“甘烈德n.，小丽窦街136号。我亲爱的华生，对不起，要使你失望了。这一个姓，正是他本人。他的来信上曾署明的。我们须得另外去找到一个和他同姓的人。”

此时郝春夫人托了个盘，送进一张名片来。我取起来一瞧，便惊呼道：“怎么在这里？这上边的缩写是不同的——约翰·甘烈德律师，美国甘萨斯州摩维尔人。”

福尔摩斯瞧着名片，微笑道：“华生，我怕你还须尽一回力咧。此君也正是案中的人物，不过我料不到今天就能和他见面的。他此来定能将我所要知道的事多所见告吧。”

不多一会，他已到了室中。这位约翰·甘烈德律师是一个短小精悍的人，一张修薙很光的圆脸，大凡在外办事的美国人多半如此。瞧他这脸胖胖的很带些孩子气，那副开展的笑容更显得他年少的模样。但他的眼睛却甚是动人，我从没有见过人类的头上有这么一双明显内心的眼睛，很明亮，很锐利，心中每改变一个思想，这眼中便有感应。他的口音是美国人，只是语气中并无特异之点。

他向我们俩打量了一下，问道：“福尔摩斯先生呢？哦，是了，先生，你和发表的图像中面目很相像的。我料你已接到了那位和我同姓的南山·甘烈德先生一封信？”

“可不是么。”福尔摩斯道：“请坐了。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讨论。”说着取起那几页全幅的纸张来，又道：“不用说你就是这文件上所说的约翰·甘烈德先生了，但你在英国不是已居留好久了么？”

甘烈德道：“福尔摩斯先生，你为甚么说起这话？”这当儿，我似乎瞧见他那双锐眼中蓦地起了一派猜疑之色。

福尔摩斯道：“你的装束全是英国风。”

甘烈德勉强一笑道：“福尔摩斯先生，我原曾在书报中读过你那种狡狯的策略，却料不到我会身受的。但你从那里瞧出来的呢？”

福尔摩斯道：“你衣服肩部的裁剪，你靴子的尖部——还有人瞧不出来么？”

甘烈德道：“是的，是的。但我却并不觉得自己是很显着的英国人模样。我为了营业上的关系，来此不久，身上的服装却几乎完全是伦敦化了。算了，我料知你的时间很宝贵，我们也并不是专为讨论我衣履的裁剪来的。请问你对于手中纸张上的话有何高见？”

福尔摩斯放着慰和的声音说道：“耐心些，耐心些。甘烈德先生，吾友华生能告知你，我留意这种小节虽似无关重要，末了却往往和全案有关连的。但那南山甘烈德先生甚么不和你同来啊？”

甘烈德忽然发怒道：“他为甚么要牵扯你在内，和你有甚么相干啊？这是两人间一种私人的事情，而内中一人偏要去牵进个侦探来。今天早上我去瞧他，他和我说起这回事，因此赶到这里来。总之我觉得定要败事罢了。

福尔摩斯道：“甘烈德先生，这于你并没关系，不过是他一片热诚。要达到你的目的——我料知，这一个目的是于你们俩都极关重要的。他知道我有法儿从事侦查，那自然来信相托咧。”

甘烈德的怒容渐渐见霁了，说道：“如此就没有话说了。我今天早上去瞧他时。他对我说，已交与侦探办了，我就问了你的地址立时赶来。可是这是私人的事，我不愿意警察参加在内，但你倘能助我们找寻那第三个同姓的人，那当然是没有甚么妨害的。”

福尔摩斯道：“对了，事情原是这么办。先生，此刻人既到这里来了，我们最好能从你自己口中得一个详细说明，我这位朋友还不曾知道底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