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许佟澜眸光晦暗不明,半晌,他微低下头,“你确定吗?”
林时安没再开口。
他知道,他可以像对容菱那样,把自己的软肋和盘托出,许佟澜自然会知难而退,更不会再喜欢他这么一个人。
但他却说不出口。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
“林时安,知道我为什么挑数学课吗?”
他咽了口唾沫,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你的《五三》,”许佟澜把怀里厚厚的紫皮书放到他桌上,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口气,“你翻到最后一页,把那句话念给我听。”
林时安猛地抬头,鸦羽般的眼睫在许佟澜的注视下微颤。
躁动的心脏如同跳到了嗓子眼,他的手脚皆因为紧张而冰凉。
“是你写的吗?”许佟澜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是。”
“什么时候写的?”
“在……”他舔了舔发干的下唇,低下头,“医院。”
许佟澜听完点点头,见他没有动作,低头帮他把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
林时安的笔迹很清晰,在整面的印刷体中显得格外明显。
八个字同一时间落入两人眼底。
“林时安喜欢许佟澜。”
林时安垂下眼,浅浅的卧蚕弯出小小的弧度。
那是在他一个人躺在医院的时候,吃着许佟澜带来的饭菜的时候,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时候,他对自己感情最大的放纵。
饶是再理性的人,也会有感性占据上风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瞬间。
许佟澜像个咄咄逼人的审问者,语气却温柔,“那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别问了好吗?”
“我想知道。”
“我让你别问了!”
林时安崩溃地把《五三》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时教室里的人纷纷回头,向天眼瞅着就要来劝架。
许佟澜却伸手紧紧攥住了林时安的手腕。
在一众吵嚷的劝和声里,他在林时安的手心写下一串字母。
响亮的上课铃敲响,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把许佟澜往座位上拉,于是他不得不松开手,对林时安说:“我猜对了吗?”
林时安的嘴唇轻微颤抖,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是气的,忙帮他顺着背,只有他知道,从许佟澜握住他的手写字的时候,他就再也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了。
心里头冒着阵蒸腾的热气,莫名地情绪裹挟着他热腾腾的心口,微微泛着酸。
嘈杂的上课铃声里,被强行拽回座位的许佟澜情绪却还没有停下,他遥遥地看着林时安的后脑勺,忽然双手放在嘴边,毫不顾忌地喊道:
“林时安!”
“我不介意!”
“我一点都不介意!”
诧异的同学们皆把目光投向许佟澜,只有最应该回答他的人没有看他。
下节课的老师走上讲台,纳闷儿地拉回同学们的注意力,只留下细小的余震在林时安的心里回荡。
向天戳了戳发怔的林时安,“如果你要和许佟澜打架,哥们儿站你这一边。”
僵在原地的林时安抿着唇,目光落在被攥红的手腕上,半晌,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
笑容里的眼尾弯弯,自脸颊滑下一滴厚重的眼泪。
许佟澜写下的那个单词是“Wlison”。
威尔逊病,又称肝豆状核变性,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
福利院里眼睛里的绿环不是什么妖怪的象征,而是疾病的信号。
繁杂的忌口不是他挑嘴,是因为患病所以想吃却不敢沾的食物。
每天吃的被撕掉标签的补品从来不是什么补品,只是终身不能断的药。
收养手续前的体检打开了他的噩梦,而林叔和芳姨却没有放弃收养他,而是带着他四处求医,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这是不可能治愈的病,他不知道病情会不会突然恶化,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被药物副作用打败。
他面对生活从来都积极向上,是因为他真的觉得,贫穷也好,欺凌也罢,他什么都不怕。
无论发生什么,对他来说只要还能活着,每一天都很好,都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