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100章一屋子混账
第100章第100章一屋子混账
吃过席,田桂花等人帮着收拾厨房碗筷和剩饭剩菜，饶絮将做好了没吃完的肉菜分了几个婶子一份，游满则带着人在外面收拾桌椅板凳,送回各家去。
田桂花潘红莲她们和冯竹差不多年纪,对冯家人也还有些印象，知道两边都许多年没见了,因此一个劲儿推着饶絮进屋去陪着说话。
江氏方才在席上就和庄银心搭了话，知道这些年饶絮过得什么日子，也知道她和游满婚事的缘由，顾着他们乔迁的喜事硬生生忍住了泪意,这会儿坐在屋里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怪我和老头子眼盲心瞎，只以为她好歹姓饶,是他们饶家的骨血,就算看在我女婿的份上,不求捧在掌心里当宝,也该好生对待才是,谁知道那一窝子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家那几个却也不是什么好的,每年我都喊了人过来看絮丫头，便是不亲近也该说上两句话，谁知道他们也尽是诓我，只怕连村子都没进居然也敢满口的好。”
庄银心听得略微有些尴尬,冯家人她虽说不是全都认得,但这几年要是真有外家来看饶絮，她们家老头还有李盛家里怎么也该知道点消息。
江氏人虽老,却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方，瞧见庄银心神色不对时就明白过来自己那话说得没错，她几个儿孙果真没踏足云山村半步。
她心下只觉得悲苦难当,偏生在外人和饶絮这里，又不好一直掉泪惹人嫌。
冯老头也听见了这番话，叹着气拍了拍江氏手背，“早知道还不如我们两把老骨头带着她过活，哪怕住个茅草屋也好。”
话是如此说，但他俩心中都清楚他们没办法放下家里那堆人那些事，饶絮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抱上孙子了，这几年连重孙也添了，真是恨极了那几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也不可能说撒手就撒手。
江氏呸了口，“你现在这么说，当初怎么不见动弹呢？现在絮丫头日子好不容易起来了，谁要去住你的茅草屋。”
冯老头赔着笑，江氏心里却越想越气。
“不成，我要去找刘秋桂掰扯掰扯，究竟是怎么样的黑心烂肠，才能养出这一家子畜生来！”
庄银心哎哟一声，急忙给旁边的妯娌使了眼色，两个人合力把江氏拉住，不住劝道：“饶家现如今麻烦缠身，老嫂子竟是别去的好，免得叫蚂蟥给缠上了，你们住在红叶村离得远不怕，但絮娘还住在云山村呢，好容易才摆脱了这些人，别又给了他们机会。”
冯老头听出点事来，忙问发生了什么。饶家的事在村子里都不是什么秘密，李保在旁边也没说话制止，庄银心索性从饶絮的亲事开始说了一遍，听得老两口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松，一会儿咒骂埋怨一会儿拍胸庆幸。
饶絮过来时就见两人眼含激动的把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还在不停说着老天保佑，她愣了愣看向一旁的庄银心，庄银心笑而不语，看着天色起身和他们告辞。
“外婆，红叶村太远了，今天也晚了，不如在我们这里先休息一晚，明天我让游满送你们回去，也好认认路。”
江氏迟疑了下，看向老头子。
冯老头倒是没犹豫，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想看看饶絮平时在家什么模样，至于家里那群逆子逆孙，能放任他们老的拄拐杖跑这么远也没个人陪着，想来今晚也不大会在意他们回没回去。
饶絮露出笑意，忙从柜子里找出被褥垫子铺在床上，如今虽是四月多快近五月了，但老人家身体不好，只怕夜里偶尔会凉，她摸了摸褥子厚薄适宜，又去厨房舀了热水给他们洗漱。
“丫头啊，这里给我们睡了，你和游满睡哪儿啊？”江氏看饶絮把他们安排在白天说话的屋子里，本就皱起的眉更是拧成一团，“我看还是去外边吧，不是还有几间房吗，拿个茅草垫子铺一铺也就是了，我和你外公睡得还习惯些。”
饶絮心尖颤了一下，扶着江氏坐下，若无其事的笑道：“我和他住后山屋子，之前一直住那边来着，这不还没搬完东西嘛，再去住一晚明早我和他把东西都拿下来，刚好外婆你们来了，也给新屋暖暖人气。”
游满搬完桌凳又把院坝扫干净，刚进屋就听见这话，也跟着笑了笑，“是啊，外婆你们住着，多住一段日子最好，阿絮许久没见你们了，也好多叙叙旧。”
见游满不曾露出什么不快来，看向饶絮时的眼神也柔和得很，但凡说话嘴角必带笑，江氏提起的心也渐渐落了下去，凑近老头子低声说了两句，惹得冯老头瞪了她一眼。
两人打理好这边，看着老两口睡下，这才拿着油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坡上爬，所幸这段路两人都熟，便是闭着眼走也易如反掌，只是这边大多已经空了，游满住进来时是什么样子这会儿就是什么样子。饶絮今天心情起伏颇大，这会儿也没了折腾的念头，两人用木盆接了凉水简单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翌日天刚亮，饶絮就迷迷糊糊醒了，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拱了拱，游满叹着气把人往怀里揽，手掌遮在她眼睛周围避光，以前床边系了帐子只有些许光亮能透进来，碍不到她睡觉。
饶絮脸颊贴在他胸前蹭了蹭，闭着眼准确无误的握住游满手掌，喉咙里好似还有一层未散的雾气，“不睡了，还要去看外婆他们。”
游满嘴角噙着笑低头看她，“还早，估计他们也还没醒，再睡会儿吧。”
“听庄奶奶说，上了年纪容易睡不好，天不亮就能醒。”她喉咙里叽里咕噜说着话，亏得游满离她近，否则还真不容易听清楚在说什么。
床上磨蹭半天，等饶絮真下定决心起身又是两刻种之后了，她推了把游满，打着哈欠含糊道：“一会儿把板车洗一下，家里的腊肉吃食什么，也给外婆他们拿些回去。”
她有三个舅舅舅妈，加上表兄弟表姐妹，听外公说大表哥二表哥也成婚生了孩子，起码有二十来人住一起，若是不带点东西回去，只怕有得说嘴，还不如直接堵上。
游满拿起外衣给她穿上，“知道，家里好像还剩了几尺布，也给包上？”
饶絮眨了眨眼，摇摇头，“吃食都是一锅煮一锅吃，再怎么样外婆他们也能尝到一口，若是别的只怕刚拿回去就没了，他们老人家也不愿意和孙子孙女抢东西。”
游满一想也是，从他旁听来的消息，冯家人丁兴旺，饶游两家加起来估计都比不过，这还没算嫁出去的姑奶奶，二三十个人住在一起，心地再好时间久了也容易有嫌隙，何况那几个舅舅从前就不大喜欢冯竹婶子，对饶絮更是连面子情都薄。
两人一通收拾来到新房这边，江氏和冯老头早早就起来在厨房烧水，因为不熟悉所以没敢动厨房里的米菜，而且他们多少也在意游满的态度，虽然饶絮话说得好，但唯有亲眼见过他们才肯相信。
扶着两人在院坝里坐下，饶絮切菜，游满淘米，值得一说的是在过去一年里游满每天看着饶絮做饭炒菜，加上时不时帮倒忙的存在，终于偷师到一二分本事，做出来的饭菜不至于像刚开始那样连自己都食难下咽了。
冯老头看着游满在厨房里四处打转，手里就没闲下来过，嘶了声就要开口，结果立马被熟知他秉性的江氏给拦了下来。
“我昨儿同你说的话你忘了？老了老了就别插手小辈的事，且由他们自己过吧，你做得了一时的主难不成还能做一世的主？”江氏见游满在灶房里做事，饶絮脸上也不曾露出吃惊的神色来，便知道这是他们夫妻相处之道，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路，何必要听别人的经验大道理。
吃过早食，饶絮拉着江氏还欲再留他们住几日，但两人都还惦记着家里，而且他们还打算回去算账，只道过几日有了闲暇再来。
游满把打包好的东西放上板车，喂了草料和清水给驴子，又去李家喊来李香柳陪着饶絮，这才带着二老赶着车往红叶村过去。
路途遥远，三人都分外陌生，话也说不到一处去，江氏想了又想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了几句饶絮这两年的情形，游满赶着驴挑拣着回了几句，然而仅是这几句也可以窥见其中许多的不如意和艰难。
老两口理亏，后半截路半个字没问，只顾着默默泣泪了，游满听着啜泣声也觉得浑身不舒坦，他的确是有些不满冯家人的做法，也为饶絮那几年感到心疼，但绝不是想要他们为此难过痛哭，毕竟他们也算是饶絮仅剩，也是唯一还在意的亲人了。
气氛凝滞，前后仿佛两个天地，一路默默无言到了红叶村冯家。
“老大，你去村头看看，你爷奶回来了没？”冯家大舅是个四十来岁的敦厚男人，他一大早就坐在院子里编草鞋和蓑衣，眼睛偶尔望一望门口，直到太阳升到半空才终于忍不住朝屋里喊人。
大舅妈高氏端着喂鸡鸭的碗从后院里绕出来，“去什么去，他们既然要去看那克亲的丫头，半点没顾忌到我们，那干脆就别回来了。”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那是爹娘，你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
“我的话怎么了？二弟妹，你来评评理，我说的话哪里有错？大虎二牛都还小，还有三弟家里刚出生的小柱子，谁经得住克？她爹她娘都没了，要是爹娘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回来，家里谁受得住？”
二舅妈钟氏从屋里出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却明显也是站在高氏这头的。
高氏横了冯大舅一眼，“你要是真不怕，这几年怎么不见你过去看看你的好外甥女？连带着老大老二他们过去，你不是也让他们小心些别靠近，免得沾了晦气，自己怕得很，说我的时候倒是声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