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井五
肉井五
翌日一早,杨无间醒来时,周槐已经去练剑了。
为了做些验证,他拿着瓶子站在永义外的肉井旁,果真,在离肉井还有四五步远时,那瓶子中的东西便开始躁动起来,不断抓挠内壁,发出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半晌,周槐练完一套白虹回来,听到那瓶子里传来动静,也不禁好奇地凑上前来。
“这虫子原来不是要烤了火才会活,怎的在肉井旁这么不安分?”
在乌头窑时,周槐离得远,未曾目睹这虫子“吃人”的惨况,只是本能觉得这瓶子里的东西半死半活,十足怪异,奇道:“你说这就是陨星?天外来物,怎会是活的?”
杨无间笑笑:“既然是天外来物,与我们这世上的东西不一样不是很正常?此物若是活了,用矿粉一引就会上身,一碰便死,得亏了没落在昭明司手上。”
他收好瓶子,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转头看周槐汗津津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原先也没见你这么勤奋,如今竟起的比我还早了?”
周槐抹掉额上的汗,随手将白虹插回鞘中:“你身上伤还没好透,该要多睡会,再说了,先前跟在你们身后那一路我都习惯了,如今不练剑浑身不舒坦,正好,之后一路多有凶险,我得活动开了才好护你周全。”
而他这话立刻便逗笑了杨无间。
“大少爷你这话说的,就算不能缩骨了,我好歹也是个长生宫长老,无论如何,还没到需要你来操心的境地。”
杨无间这样说着,心里却想方才他远远看周槐练剑,这才发觉他在白虹剑里融进了他会的其他剑法,随圆就方,竟是又比先前有了长进。
如果能这般下去,不出两年,周槐定能成为这武林中的一号人物。
两人说笑了几句,直到那瓶里的虫彻底没了声音,杨无间方才正色:“昨晚我已想明白了,陨星所落之处便是肉井,而肉井旁生有啸哨,换言之,啸哨和陨星便是进入地下天的路引……这两者中,啸哨早已现世,唯一差的就是那算子手中的陨星。”
周槐不解:“但你先前不是说孙二猿告诉你们,在今年的名剑会上,老庄主已得了一块陨星?”
这事杨无间也没想明白,皱眉道:“庄天佑在名剑会后就一直闭关,他身上也有些古怪,要知道,我们查的那些案子可都是他指名道姓让我们查的……没有他,我们可不会一下将四海盟这几家都得罪完了。”
如今,他们手上虽拿着陨星,但在白狗村被屠尽后,啸哨做成的引兽粉却只有药王山才有,如果要探肉井,他们不可能不与四海盟合作。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加之先前和他们相处也算不得愉快,贸然去找他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为了长生心经杀人灭口都有可能,杨无间与周槐苦思冥想,最终,想到了一条剑走偏锋的路。
他们要去找千崖堡。
“大少爷,你爹那笔不知所踪的烂账可是个大把柄,如此巨财,却在千崖堡手里不见了,如果我们捅去了官府,只怕千崖堡这样的小门派根本承受不起。”
去往满春楼的路上,杨无间胸有成竹:“再者,先前四海盟重组,千崖堡去了许多人,颇有后起之秀的意思,只是还差个机会……我们便给他这个机会,让千崖堡牵头主持此事,制衡其他几家。”
经历过白虹楼被围攻,周槐现在也已认清了这些江湖中人的嘴脸,皱眉道:“但要是他们也明抢呢?”
而闻言,杨无间却只是看了一眼别在他腰上的白虹剑,笑道:“你先前又不是没和他们交过手,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你心里没数?观火公子想要我们的命,还得去找鬼市帮忙,可见手下没什么能人,就算真的明抢也不是你的对手。”
满春楼如今就在眼前了。
一些日子没来,这里可谓是半点没变,可见无论这街上的花魁换了谁,又或是那最高处的房间里坐着谁,对帕子街的生意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走进去之前,杨无间最后说道:“你手上不是还有沈青石给你留的信蜂吗,一会儿若是撕破脸便拿出来,说我们的朋友便在昭明司里,要是我们一死,昭明司就会来人查账,我相信观火公子不傻,他知道该怎么选。”
就这样,两人再次回到满是脂粉香味的楼中,鸨姐见他们斗笠加身便知不对,但还没来及叫人,那楼上便下来两名关外打扮的汉子,对鸨姐说了什么,鸨姐顷刻间便换了一张脸,笑盈盈地上来迎他们。
“两位贵客,主人有请。”
杨无间和周槐对视一眼,心想这千崖堡别的不行,眼线还真是遍地跑,这情报网布的比起先前的白虹楼,可谓有过之而不及。
两人上了楼顶,还是那间死了人的房。
先前白面客将这一层的人几乎都屠戮殆尽,但如今叫清水一冲,又是干干净净的门廊,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那两名汉子请他们进去,随即便守在了门口,而杨无间死都死过一回,毫无惧意,推门便走进房里。
一股浓烈的熏香气味扑面,闻着不像是中原之物,而杨无间先前已经在孙二猿那里吃过亏了,下意识便要捂住口鼻,却听那帐幔后有个男人声音说道:“少侠不必担忧,只是寻常关外的熏香,暖身子用的,你若不喜,我让他们灭了便是。”
他说罢,立刻便有婢女上前将屋内熏香尽数扑灭了,甚至还将窗子打开,让味道散出去。
倒是挺有眼力见。
杨无间忍不住笑:“要是先前也能这般以礼相待,我和大少爷也不至于要杀你们许多好手。”
他望向那帐子,却发觉这帐子并非纱制,将人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到他们的。
那声音道:“先前确实是我等怠慢了,当日那管事的下场,相信少侠也知道,若少侠还不满意,我今日再给少侠赔个不是。”
听这人说话文邹邹的,待人也颇有礼数,像是读过不少书,又怎会和这蛮荒之地的小门派牵扯在一起?
杨无间暗自思忖,明面上却也不得寸进尺,又道:“这倒是不必了,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阁下究竟是?”
男人笑了笑:“在下南陆,千崖堡掌门,见过杨少侠,周少侠。”
南陆?
杨无间和周槐自然都听出这是化名,周槐奇道:“帕子街当真是千崖堡的地盘?”
南陆道:“生意与江湖并不分家,少楼主应当很明白这个道理吧。”
立竿见影,周槐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而杨无间嗤笑一声:“南掌门还怪牙尖嘴利的,不是说,千崖堡掌门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可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南陆苦笑:“两位少侠先前应当也看到了,这街上闹出这样大的事,总得有人主持大局。”
但怎么感觉,这人就是在这里等他们?
杨无间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如今深究这些毫无意义,他们须得尽快寻到靠山,助他们下去肉井,否则,长生心经很快便会落入朝廷的手中。
于是,杨无间直截了当,将此行的目的摆上了台面,而他身旁的周槐怀里揣着那只要命的瓶子,人坐得端正,手却已按在白虹上。
来之前周槐已经想好,如果这些人敢叫杨无间再伤回去,他定要杀两个杀鸡儆猴,但还好,南陆听完杨无间所说只是问道:“杨少侠是想与千崖堡联手,找到长生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