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冢六
侠冢六
“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是谁在装神弄鬼,他的真正目标都是你爹?”
要去侠冢,几人自是要先做些准备,至少要备好长绳,以应对肉井下碰到突发状况。
趁着杨无间回房,沈青石一边清点火折子一边说道:“有人想将侠冢和白虹楼联系在一起,尸体凭空出现在楼里,加上你的邪病,你爹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事情。”
周槐对此早有同感,拧着眉头:“难道是想把脏事栽到我爹头上来?说我爹谋害那些江湖侠士?”
沈青石不动声色地听着杨无间那边的动静,又道:“一旦消息传出去,难不保会有人来找你爹麻烦,比如说,会借口有尸体在楼里要搜楼,你爹在楼里有什么会让人觊觎的东西吗?”
“楼里?”
经过昨晚的守夜,周槐现在早已没了对沈青石的戒心,下意识就答道:“我爹除了钱,还有什么值得被惦记的?还是说,是那些我爹藏起来的宝贝?”
“宝贝?”
“是啊,我爹做生意,得来的也不都是银票,总归会有些收藏。我听说,我爹和不少江湖人的交情都是通过宝贝换来的,比如,他会拿他私藏的矿石药材做见面礼,和无量庄还有药王山谈生意。”
周槐想了想,又道:“不过,说是这么说,我也没见过,就只知道除了七杀外,十四楼中武曲机关最多,要是没有我爹的首肯,外人跑去那儿大概必死无疑……我小时候一直好奇,我爹的宝贝是不是都存在那儿。”
而他话音刚落,杨无间便推门进来,说是姑娘家准备的东西要多些,其实也就是回房吃了一颗补血的丹药。
他想,肉井那种地方,万一真要用上长生心经,他也不得不用了。
杨无间笑道:“怎么样,准备好了没有大少爷,那地方可是你邪病的源头,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去?”
周槐心里是有点犯怵,但是,沈青石身上有伤都不露怯,他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周槐心一横,拿起桌上的长绳火折子便站起来:“去就去,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要是再不去看看,明天我房里该直接多出人头了。”
几人说着便已出了天机楼,而直到三人走远,下人模样的慎辛方才走进周槐房里,放出信蜂后,虫子在桌上拼出了两个字。
武曲。
“你先前来过几次侠冢啊,大少爷?”
走在竹林里,见周槐轻车熟路,杨无间不禁好奇。
按理说,周大少爷从小到大都过得一帆风顺,要钱有钱,要脸有脸,但偏偏就栽在这个邪病上,难免会有不甘心。
周槐想了想:“大概有上百次吧,只是,我一般只是在洞口转一转,没有下去过,要知道,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就算要找死,也得跟我爹说一声。”
几人没有骑马,路上自是耽搁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到了侠冢已是正午,明明该是日头高照的时候,但因为竹海幽僻,出现在三人面前的,依然是一口让人望之生畏,透着阴森的幽深矿井。
“这里根本不像是矿区,那些北襄人究竟是如何想到要在这里采矿的。”
不同于白铅镇旁的肉井,侠冢藏在竹海深处,更像是一处天然洞窟,四下还开着一些白色的啸哨花。
而杨无间走到洞口,依稀能看到当年被火药炸过的痕迹。
周槐道:“北襄年间,这整片竹林都是不能进人的,我曾经查过很多古籍,但都查不到北襄皇帝究竟在肉井里挖到了什么。有传言说,入了肉井的人都会死,只有北襄的皇帝才能出来,还有传言说,当年北漠攻打赤金时,北襄太祖皇帝正是靠着在肉井里学来的秘法,才让那些北漠的铁骑永远不死不灭……”
竹林中本就罕有人迹,侠冢附近更是不祥,三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别说是人声,就连鸟叫都没有。
沈青石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和白铅镇外的肉井一样,那这井里确实有些古怪,我们三人不要全部进去,进去两个,在外头留一个,这样里头的人可以互相照应,外头发现不对也可以及时把人拉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杨无间几乎立刻说道:“大少爷,你留在上头,我和沈小哥下去。我看了你爹给我的那个册子,你发病时会使的功夫一共有十三种,各门各派都有,万一在侠冢里你又给吓的发病,那可真的没法子了。”
闻言,周槐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下去太过危险。
于是,他将绳子一头紧紧缠在自己身上,另一头则缠在杨无间和沈青石身上,说道:“你们感觉不对就要立刻回头,这不是闹着玩的,之前我爹派人几次下肉井都险些出事,有些人即使回来了也要疯上十天半个月。”
“那是自然大少爷,我和沈小哥可比你想得要惜命多了,再说了,我娘在里头,这事儿你可替不了我。”
杨无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种预感,侠冢下的秘密或许和贯日也有关系,毕竟,那个长生心经的故事,他从小就听过无数遍。
传言,赤金末年,有一位饥民名叫赵尖,其母为不让他饿死,每日割肉哺他,最终虚弱而死,而得知真相的赵尖悲愤不已,抱着母亲跳入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地缝,却在地底深处听见了仙人说话。
而当时,他与母同死的决心感动了仙人,仙人便授他长生心经,助他羽化登仙。
最初的时候,杨无间一直以为,这个故事编出来只是为了安抚宫人,让他们习惯于住在地下不见光的地方。
然而,也是直到最近他才开始察觉,这个故事或许恰恰说明,长生心经就和北漠人所信仰的神一样,是来自于地下的,而当年的赵尖也是通过在地下通天,这才习得了长生心经。
他们一路走来,阴宅一案,帐笼戏与通天术有关,白狗一案,白犬也与通天术有关,似乎,贯日过去犯下的这些血案中隐隐有些联系,而这一切的根源,就藏在他们的脚下。
无论如何,他都想要知道,为何贯日曾经带回那些理应消失在侠冢里的武功秘籍?莫非以贯日之能,即便是肉井也可以来去自如?
杨无间想着,又看了一眼沈青石,见她做好准备,两人便向那处透不出一丝光亮的洞口走去。
“你为何一定要下来?”
走出一段,两人凭借着火折子,看清洞内怪石嶙峋,然而到这为止,侠冢都和寻常的石头洞窟没有任何分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洞里太过昏暗,所到之处看到的景象又几乎一模一样,杨无间莫名感到有些头晕,他迷迷糊糊地走了两步,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干脆开口同沈青石搭话。
“你到底为何忽然要死乞白赖地留在白虹楼,不会是看上大少爷了吧?”
远处传来水滴的声音,沈青石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周槐看上的是你,比起我,你骗他骗得更狠。”
杨无间一时无言以对,他看得出,沈青石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又道:“还是说,你也觉得这个洞窟和长生宫有关?”
沈青石向下走的动作一顿:“难道你不这么觉得?白面客特意当众戳穿楚七七关于白犬的谎言,怎么看都像是对白犬有些私怨,他说白犬不配称神,听起来,他似乎十分了解关于白狗的信仰。”
“而白狗负责看守肉井,你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有必要一探肉井?你想要知道白面客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去,不知为何,沈青石却没有再接话,杨无间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沈青石,你还好吗?上次下肉井你上来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