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回涟城【VIP】
第68章回涟城【vip】
有引梦香的事在,小鱼和元霁月自是不好转头便走,终究还是留了下来,白蹭了一趟马车。
之后两日,三人同乘一车,往涟城方向驶去。车夫手艺极好,行进间几乎感受不到颠簸;车厢内更是样样精致,锦垫软褥、香茗点心,比之二人先前的随意而行,条件不知好了多少。
行程中,除了夜里继续以引梦香为小鱼祛除梦魇,白日里露华总言笑晏晏,时而讲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时而点评沿途的山水风光,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刻意热络,也没让车厢陷入尴尬的沉默。
就连闷气未消的小鱼,相处下来也对其改观不少,路上没怎与元霁月搭话,倒是和她聊了许多女儿家的琐碎话题。
剩下的路程,在露华的周干安排下,比预想中快了许多。不到三日功夫,涟城熟悉的城门已在视野里隐隐浮现。
车轮滚动声中,小鱼掀开车帘,望着远处那道久违的灰黑色轮廓,心中五味杂陈。
时隔多月,终于回来了,为何她竟无多少喜悦,反倒被难以言喻的怅然和失落笼上心头。
这日,恰逢又落起雨来,细密的雨丝斜斜织着,沾衣欲湿。进城后,露华好人做到底,让车夫将马车直接驶到小鱼所住的城西区域。
这边多是普通百姓的住所,房屋狭窄矮小,挤在纵横交错的巷弄里,小鱼和她师傅的院落便藏在其中不起眼的角落。
马车在一条僻静的长街边停下。
元霁月先撑起油纸伞,伸手扶了小鱼一把。二人下了马车,回身时,正e见合欢阁那位红衣美人倚在窗边,云鬓微湿,却依旧笑得冶艳明媚。
“小鱼姑娘的梦魇之症已去大半,今后也当没有大碍了。”她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透着两分轻快,“如此,妾身便送到这里,祝三公子和小鱼姑娘万事顺遂。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而后车窗合上,华贵马车调转方向,轱辘声渐远,消失在雨幕深处。
寂静长街上,转眼只剩下元霁月和小鱼,同撑一伞,站在行人寥寥的街道边。
天色阴霾,视野里皆是暗淡颜色,雨势不大,却绵绵不绝,被风一吹,斜斜打在肩头和脸颊,冰冷的湿润感漫开来,宛若一层化不开的愁绪。
元霁月无声将伞往小鱼那边倾斜了些,自己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青衫贴在背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两人同站在一方小小的伞下,呼吸相闻,却只是沉默对视。
“小鱼……姑娘。”
许久,终是元霁月先开口,声音被雨声压得有些沙哑,“已到涟城,勉强你这些时日,皆是霁月之过,可惜,今后想来没机会弥补了。”
‘这般强人所难,岂不是恩将仇报’——元霁月不期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还是他失忆刚醒,听见绝尘急匆匆来报“小鱼姑娘欲要回家”,不解之下质疑对方的话。
彼时,他哪能想到,这位以为陌生的小鱼姑娘,仅仅两三面,就令他动摇至此,乃至心生贪恋,真成了那个强人所难的恶人,明明对方不愿,还是执意将人困在身边。
如今,抢来的这段日子也到了终点,他们就像两条短暂交汇的溪流,终究要奔向各自的道路。
尽管他语气并不激烈,刹那间,小鱼竟懂了他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
此刻,她眼前似乎闪过了许多画面,从回眸一笑的白衣公子,船上的紧密相拥,他失忆初醒时投来的陌生目光……
最后,只剩眼前这双深邃眼眸占据所有注意力,其中藏着千言万语,无底深潭般要将她整个人都拖进去——
湿冷雨丝打在裸.露出的肌肤上,让她猝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被这人蛊惑,她转开脸,不敢再看下去。
“三公子不必道歉。”
她找回理智,努力维持着那一线平静,“你没有任何过错,一切皆是天定。就像这雨,来去无常,纵使再大,也有停下的那日,届时一切都将回归正e常,所以……无需介怀。”
她一直都明白,遗憾也好,释然也罢,多半抵不过时光侵蚀,最后终会随风逝去,不留痕迹。
毕竟,他们有的,也仅仅只是那三个月罢了。
凝视着她的侧脸,元霁月喉结微动——某瞬间,他似乎捕捉到那双杏眸底下闪过的一抹水色,快得像雨珠落进湖面,转眼便恢复平静,只余被雨雾熏染的朦胧。
这双素来澄澈晶亮的杏眸,此刻就像笼着浓雾的湖面,情绪,是怨,是恨,抑或是…。
他看不清楚,亦再无理由拖延了。最后,也只能从怀中取出随身的玉印,小巧温润,带着他胸膛余温,递到她面前。
元霁月低沉解释,“此为我随身之物,,可当我亲临……自此一别,只盼姑娘珍重自身,昆仑山上,
然后将那唯一一把油纸伞塞进她手里,自己则大步退到雨中,清俊如月的面容沾着水珠,却朝她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好似将漫天雨雾都揉进了眼底。
“小鱼,保重。”
*
青衫,其后牵出檐下骏马,再不回头,淋着雨疾驰而去。
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渐行渐远,小鱼撑着伞,立在原地,望着那抹青色渐渐消失在尽头。
这时候,她也快分不清,自己在看的,究竟是此刻转身离去的三公子,还是记忆里那个笑若春山的白衣公子。
……也或许,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接受,不肯认命。
直到那人彻底远去,小鱼侧头擦了下眼睛,强行压下起伏心绪,这才走向街角的院子。
不起眼的角落,两扇木门斑驳,门环上生了层薄薄的铜绿,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她深吸口气,擡手扣门,发出“笃笃”的响声,在这寂静的雨巷里格外清晰。
雨声淅沥中,过了好一阵子,院内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伴着几声含糊的咳嗽。
“谁啊?这下雨天的……”熟悉的粗粝嗓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惊讶和几分不耐。
过了好一会,木门从里猛地拉开,就见她家师傅披着件旧蓑衣,瞧见门口撑伞的她时,眼睛倏地睁大,嘴里叼着的烟枪“啪嗒”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对不起,师傅,我回来了。”
小鱼鼻尖骤酸,压下眼眶里的湿意,就像往常做了错事一般深深垂下头。
跟前的李老大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先是吹胡子瞪眼,“回来?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