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宋史演义(上册)》(26) - 宋史演义 - 蔡东藩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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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宋史演义(上册)》(26)

第二十三回

澶州城磋商和约承天门伪降帛书

却说真宗下诏亲征,驾发京师,命山南东道节度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武宁军节度石保吉守信子。为驾前西面排阵使,各将帅拥驾前行。适值天气严寒,朔风凛冽,左右进貂帽毳(cui)裘,真宗摇首道:“臣下都苦寒,朕亦何得用此?”

将士闻谕,各自感激,顿时勇气百倍,挟纩皆温。鼓励将士之法,莫善于此。

前军到了澶州,契丹统军顺国王萧挞览一译作萧达兰。自恃骁勇,直犯宋军,压营列阵。李继隆闻报,奏过真宗,上前抵御。两军尚未接战,挞览带领数骑,出阵四眺,审视地形。继隆部将张环正守着床子弩,弩有机,机一触动,百矢齐发,宋军恃为利器。环见契丹阵内有一黄袍大将出来,料知不是常人,他也不遑禀报,竟捻动床子弩,机动箭发,接连射去,刚中挞览要害,应声而倒。其余数骑随将,一半射死,一半受伤,契丹阵内慌忙抢出将士,扶伤舁死,奔驰而去。待至张环报告继隆,麾兵驱杀,契丹兵早已远扬了。

是时,知安肃军魏能,知广信军杨延昭,均当敌冲,敌兵屡次围攻,百战不能下。时人称二军为铜梁门、铁遂城。梁门即安肃军治,遂城即广信军治。

独王钦若往守天雄军,束手无策,整日里修斋诵佛,闭门默祷,幸契丹兵未曾进攻,还得支持过去。想是我佛有灵。及真宗将至澶州,复有人上言:“契丹势盛,未可轻敌,不如往幸金陵。”定是王钦若嗾使。真宗又不免滋疑,召寇准入问。

准正色道:“陛下只可进尺,不可退寸,河北诸军,日夜望銮舆到来,并力对敌,若回辇数步,万众失望,势必瓦解,虏骑随后追蹑,恐金陵也不能到了。”真宗道:“卿言亦是,容朕细思。”还想甚么?准乃趋出,适遇殿前都指挥晋职太尉高琼,即与语道:“高太尉受国厚恩,今日应该报国!”琼矍然道:“琼一介武夫,累蒙超擢,应当效死。”准握琼手道:“我与你入奏天子,即日渡河杀敌。”琼点首称善。

两人入见真宗,准厉声道:“陛下若不信臣言,请问高琼便了。”琼即跪奏道:“寇准言是,机不可失,请速驾渡河!”真宗乃决,遂命琼麾兵复进。

既至澶州南城,遥见河北一带,敌营累累,似星罗棋布一般,真宗也不觉惊慌,左右复请驻跸,且静觇敌势,再决进止。寇准亟趋至驾前,固请道:“陛下若再不过河,敌气未慑,人心益危,怎能取威决胜?现在王超领着劲兵,驻扎中山,可扼敌喉,李继隆、石保吉东西列阵,可掣敌左右肘,四方镇将,相率来援,还怕甚么契丹,逗留不进?”高琼道:“臣愿保驾前行,决可无虑。”于是麾军渡河,进次澶州北城。真宗亲御城楼,远近将士,望见御盖,踊跃鼓舞,齐呼万岁,声闻数十里。契丹自萧挞览射死,人人夺气,又见真宗亲来督师,益觉气沮。

只萧太后不肯罢手,饬精骑数千名,前来薄城。寇准奏真宗道:“这是来试我强弱哩,请诏下将士,痛击一阵,免他轻觑!”真宗道:“军事悉以付卿,卿替朕调遣便了。”实是没用。准遂承旨发兵,开城迎击。战不数合,契丹兵果然退走,由宋军追杀过去,斩获大半,余众走脱。

真宗闻捷,乃留准居北城上,自还行宫。嗣又使人觇准,所为何事,究竟不放心。使臣还报道:“寇准方与杨亿饮博欢呼。”故示镇定,也是一策,然亦何必饮博?真宗大喜道:“准如此从容,朕可无忧了。”未几,闻曹利用回来,并偕契丹使臣韩杞,一同求见。当即传入利用,利用行过跪叩礼,便上奏道:“契丹欲得关南地,臣已拒绝,就是金帛一节,臣尚未曾轻许哩。”真宗道:“若欲与地,宁可决战,金帛不妨酌许,尚与国体无伤,朕本意原是这般,至今也是这般哩。”

复命宣韩杞进见,杞跪谒毕,呈上国书,并言奉国主命,索还关南地,即可成盟。

真宗道:“这却不便,国书权且留下罢!”随顾利用道:“外使到此,我朝总当以礼相待。你且引他出宴,待朕议定,遣回去罢!”利用领旨,引韩杞退出。真宗复召准入议,准奏道:“陛下若为久安计,须要虏廷称臣及献还幽、蓟地。一切岁币等件,概不许与。那时虏廷畏服,方保百年无事,否则数十年后,他必生心,仍然来扰中国了。”言之非艰,行之维艰。真宗道:“若如卿言,非战不可,但胜负究难预料,就是得胜,也须伤亡若干兵民,朕心殊属不忍。且数十年后,如得子孙英明,自能防御外人,目下且许与和,总教边境如故,不妨将就了事呢。”

准答道:“这总非永远计策,臣且去诘问来使,再行复命。”真宗应诺。准自去与韩杞辩论,两下争议未决,准尚欲决战,会闻有蜚语谮(zèn)准,说他挟主徼功,准不禁叹息道:“忠且被谤,尚复何言?”遂入复真宗,但言:“臣意在计划久安,如陛下不忍劳师,悉听圣裁!”真宗因遣还韩杞,复命曹利用赴契丹军,且谕利用道:“但教土地不失,岁币不妨多给,就使增至百万,亦所不惜。”岁币亦人民膏血,奈何视若粪土?利用唯唯而退。寇准闻这消息,召利用至幄,正色与语道:“敕旨虽许多给岁币,我意不得过三十万,你若多许,我当斩汝首级,你休后悔!”寇准好刚使气,可见一斑。利用暗暗伸舌,随答道:“少一些,好一些,利用岂有不知?”当下辞别寇准,径往敌营。

契丹政事舍人高正始接着,即向前问道:“和议如何?”利用道:“岁币或可酌给,土地万难如议。”正始道:“我等引众前来,无非图复故地,若止得金帛归去,如何对付国人?”利用道:“君为大臣,也应为国家熟计,倘贵国执政信用君言,恐兵连祸结,也非贵国利益,请君熟思!”正始无词可驳,倒也默然。

利用入见萧太后,萧太后尚坚执前议,利用仍然拒绝,乃留利用暂驻营中,另遣监门卫大将军姚东之,再持书至宋营,复议和款。真宗不许,东之乃去。萧太后始再召利用,磋商和议,两国境界如旧,宋廷每岁给契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契丹国主,以兄礼事宋帝。议既定,利用返报真宗,真宗很是喜慰。

减去七十万,如何不乐?复遣李继隆往契丹军签定和约。契丹也遣使丁振赍缴盟书,再命姚东之来献御衣、食物。真宗御行营南楼,赐宴契丹来使,并及从官。

至契丹使去,颁诏边吏,不得出兵邀契丹军归路。契丹主遂奉萧太后引众北归,真宗也自澶州回京,录契丹盟书,颁告两河诸州。

转眼间已是景德二年,正月初旬,因契丹讲和,大赦天下,放河北诸州强壮归农。毕士安请通互市,葺城池,招流亡,广储蓄,一面择要任将,保荐马知节守定州,杨延昭守保州,李允则守雄州,孙全照守镇州,此外尚有数人,名不胜述。自是河北大定,烽燧不惊。朝议复以南北修和,未免有往来庆吊诸仪,特奏设国信司,归内侍职掌。外交大事,如何领以阉人?既而遣太子中允孙仅北往契丹,贺萧太后生辰,所具国书,自称南朝,号契丹为北朝。直史馆王曾上言:“《春秋》外夷狄,爵不过子,今只从他国号,于他无损,于我有名,何必对称两朝?”

所言甚当。真宗也以为然。嗣又有人谓“既称兄弟,应作两朝称呼,庶较示亲睦”

云云,乃仍用原书赍去。真宗实无定见。此后南北通问,概用南北朝相称,已兆南渡之机。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知天雄军王钦若因南北通好,奉诏还京,仍任参知政事。钦若以与准不协,迭请解职,乃命冯拯代任,改授钦若为资政殿学士。未几,毕士安病殁,惟准独相。准性刚直,赖士安曲为调停,澶州一役,政策虽多出自准,但也幸有士安襄助,因得成功。真宗谓士安饬躬畏谨,有古人风,因此深信不疑。士安殁后,赐谥文简,车驾哭临,辍朝五日。准因士安已殁,一切政令,多半独断独行,每当除拜官吏,辄不循资格,任意选用,僚属遂有怨言。真宗因他有功,累加优待,就是他语言挺撞,也尝含忍过去。一日会朝,准奏事侃侃,声彻大廷,真宗温颜许可。及准既奏毕,当即趋退,真宗目送准出,注视不已。适王钦若在朝,亟趋前跪奏道:“陛下敬准,是否因准有社稷功?”真宗点首称是。钦若又道:“澶州一役,陛下不以为耻,乃反目准为功臣,臣实不解。”真宗愕然问故。钦若又道:“城下乞盟,《春秋》所耻,澶州亲征,陛下为中国天子,反与外夷作城下盟,难道不是可耻么?”宋儒专尚《春秋》,钦若特举以为证,果足摇动帝心。真宗不禁变色。钦若见已入彀(gou),索性逼进一层,更申奏道:“臣有一句浅近的譬喻,譬如赌博,输钱将尽,倾囊为注,这便叫作‘孤注一掷’,陛下乃准的孤注,岂不危甚?幸陛下量大福弘,才得免败。”真宗面颊发赤道:“朕今知道了。”着了道儿。钦若乃退。由是真宗待准,礼意日衰,嗣竟罢准为刑部尚书,出知陕州。准亦知为钦若所谗,奈诏命难违,只好启程赴陕。适知益州张咏自成都还京,道过陕州,准出郊迎饯,欢宴竟日。临行时,准问咏道:“君治蜀有年,政绩卓著,准方愧慕得很,敢问何以教准?”咏徐答道:“这也未免太谦了。但《霍光传》却不可不读。”准闻言,一时莫明其妙,只得答了“领教”二字。及咏已辞去,准还署中,取《汉书·霍光传》,随读随思,读至“不学无术”一句,不由得自笑道:“张公语我,想便指此语了。”准并非无术,实是少学。未几,复徙知天雄军。

契丹使过大名,与准相会,出言讯准道:“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书?”准答道:“我朝天子,因朝廷无事,特遣我到此,执掌北门管钥,你何必多疑!”此语却是得体。

契丹使方才无言,竟赴汴都去了,这且慢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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