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天子之问

兰池宫，位于咸阳城西，是秦王嬴政平日里处理完政务后，休憩宴饮的离宫之一。

子时，夜凉如水。

魏哲换下了一身戎装，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锦袍，独自一人，在一名小宦官的带领下，踏入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宫殿。

穿过重重回廊，他被带到了一处临水的亭台。

亭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凭栏而立。

正是中车府令，赵高。

“魏千夫长，别来无恙啊。”赵高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招牌式的，令人看不透深浅的笑容。

“赵府令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见教？”魏哲开门见山的问道。

“见教不敢当。”赵高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只是大王明日将要召见于你，咱家怕你初入朝堂，不懂规矩，冲撞了圣驾，特来提点几句。”

“哦？”魏哲不动声色的坐下，“愿闻其详。”

“魏千夫长在北疆杀伐决断，威震草原，乃是国之利刃。但咸阳，与草原不同。”赵高的声音压得更低，“在这里，杀人的，从来都不是刀剑。”

他端起酒杯，意有所指的说道：“大王欣赏你的勇武，但更看重你的忠诚。明日面圣，大王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切记，多谈兵事，少言政务。多表忠心，少露锋芒。”

“多谢赵府令提点。”魏哲举杯示意。

他知道，赵高这番话，既是示好，也是一种警告和试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说的都是一些咸阳城内的趣闻和朝堂上的人事关系，赵高旁敲侧击，想探查魏哲的背景和派系，却都被魏哲用滴水不漏的话语，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

一场看似和睦的夜谈，实则暗藏机锋。

直到天快亮时，魏哲才起身告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此子……心机深沉，不好掌控啊。”他喃喃自语。

……

翌日，清晨。

咸阳宫，麒麟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整个大殿庄严肃穆，落针可闻。

当魏哲身着千夫长的正式朝服，腰佩御赐宝剑，踏入大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有嫉妒，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虎狼军千夫长，左庶长魏哲，参见大王！吾王万年！大秦万年！”

“平身。”

一个沉稳而极具威严的声音，从大殿最上方的御座之上传来。

魏哲缓缓起身，这才抬起头，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千古一帝。

那是一个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的中年男子。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但身上那股君临天下，睥睨四海的帝王之气，却仿佛能将整个空间都凝固。

他的目光，深邃如星海，仿佛能洞穿人心。

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魏哲甚至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龙象般若功》，都出现了一丝凝滞。

好强的气场！

这股威压，甚至远在他之前面对的冒顿单于之上！

“你，就是魏哲？”嬴政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是。”

“北疆之事，朕都听说了。”嬴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以弱冠之龄，立此不世之功，很好。”

“皆赖大王天威，三军用命，臣不敢居功。”魏哲不卑不亢的回答。

“哦？”嬴-政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朕听闻，你于万军之中，生擒了冒顿之子。朕很好奇，你为何不杀了他？提他的头来见朕，岂不是更大的功劳？”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尖刀，直指要害。

大殿之内，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魏哲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帝王在试探他的心志。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答道：“回禀大王！臣以为，匈奴乃草原豺狼，其性残忍，其俗野蛮。杀一左贤王，冒顿可再立十个。但留一左贤王在手，则如扼住豺狼之咽喉，使其投鼠忌器，不敢轻动。”

“其二，左贤王乃匈奴储君，在各部落中威望甚高。若能以其为质，迫使各部落前来咸阳朝贡，则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扬我大秦国威于塞外！”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魏哲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大秦之兵，乃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杀降俘，非我大秦之风！臣要让草原上所有人都知道，顺我大秦者昌，逆我大秦者亡！我大秦要的，不仅是他们的土地，更是他们的敬畏与臣服！”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无不为之动容。就连素来看不惯武将的丞相李斯，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

御座之上，嬴政久久不语。

他看着下方那个身姿笔挺，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少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意义上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