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启程

第149章启程

雾气浓重的深夜，天空阴霾，无星无风无月，伸手难见五指，寂静笼罩在城中，偶闻一两声虫鸣。

赵清书小心捂住胳膊，后头看向身后的宅邸，万般惆怅，蹙眉道：“非得要悄然离开吗？”

“嗯。”九王爷淡淡点头，面容冷清如夜色，雾气蒙蒙，撩拨不开的冰雪覆盖在他清俊的容颜上，亘古不化。

不过歇息短短几日，他一身伤痕根本未愈，都执意要开始赶路，赵清书纵然心有愤怨，也不得不咬牙认下。毕竟，赶时间赴京的人，是她，不是他。

宫中传出消息，要在秋季围猎上为诸位适龄皇子们选妃。从贤妃娘娘承诺让赵家女儿嫁入皇家开始，赵勤等待这一刻已多年，迫不及待就要将赵清书与赵素画召回京城去。

为亲眼见证吕碧蓉出嫁的那一日，她刻意将启程的时间一延再延，如今赵素画先行一步，她若还慢腾腾的窝在县城里养伤，没能与赵素画同时抵达京城的话，不仅有损名声，父亲赵勤也绝不会顾念父女之情，定要狠狠惩罚她。

九王爷正是顾虑这两点，才带伤动身。可为何要选在如此灰蒙蒙的夜晚，她却是无法明白，甚至不让她与姚嬷嬷等人告别，偷偷摸摸出发。

赵清书迟疑着，不肯踏上马车。

叶霜雪温柔地笑着，劝慰道：“姑娘，我们有顾虑，不能被旁人察觉行踪。即便他们是被姑娘信任的人，也不能泄露。反而，正因为姑娘格外珍惜他们，我们才不得不用这样无声道别。”

赵清书恍然记起，初遇那天用完晚膳后，她问过他，能不能与桑玉等人一起前去京城，九王爷曾淡然回答说‘人太多，容易被发现’。

她以为他在敷衍自己，如今思来，他们莫不是在躲避刺客？可是，需要小心翼翼到这种地步吗？

等等……初见时，九王爷说过，他受无思所托，从京城来接她。难道说，他明知自己会被刺杀，仍然从京城来接她吗？或者，只是有事路过，顺便而为呢？

她猛地抬眸，透过悬挂在马车上的八仙灯笼，看住九王爷苍白如纸的冷淡面容。他半眯凤眸，眼波淡然如水，不见波澜，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轻不可闻，几乎难辨生死。

看着这般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他，仿佛他先前流露出来的窝囊、胆小、痛苦、脆弱、迷茫、挣扎……都只是她生出来的幻觉。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不敢询问他答案。也明白他们的畏忌，她无法再反驳，护住左肩，无言踏上马车。

如今他们一行四人，九王爷重伤，叶霜雪的伤势较九王爷要轻，但身上的伤口不比九王爷少，她自个儿力气虽大，却不会武功，能依靠的人，只有夜。若再有刺客来袭，这次能不能顺利逃脱，实在未知。

悄悄离开，不让人察觉他们与福气酒楼有纠葛，理论上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但是，待明日姚嬷嬷与银杏起身，发现她不辞而别，怕要哭花脸罢？

她们，也是她的亲人。今后再见困难，她怎能不伤感？

忍痛撩起车帘子，定定地看着越来越远的熟悉宅邸，雾气仿若凝聚在她眼眶之中，泫然欲滴。

“他日若想回来，我陪你。”九王爷好听的声音淡如水波，风起波澜，短短一瞬的时间，又寂静如初。

赵清书听得清楚，但是觉得难以相信，陪她回来……他怎会如此好心？惊愕地回眸看去，他闭着眼眸，没看任何人，她难辨虚幻，索性垂眸沉默。

夜在外驱赶马车，叶霜雪因为受伤，也坐在马车里，清凉的杏眸在九王爷与赵清书身上转悠一圈，柔情褪去，渐渐黯淡。

一切，与从前无异。她说不清，心中是悲多，还是喜多。

宽敞的马车中，叶霜雪身份不同，不会随便开口。九王爷寡言，神色始终淡若冬风，不动也带着冷。赵清书心头忧伤，无意说话，沉默便在一路上蔓延着。

出城后，路不平稳，车辘轱上即便裹着厚厚的棉布，也是颠簸不已。赵清书拿过早准备好的绣着海棠花的大迎枕垫在肩下，稳住身形，竭力抵住车厢维持身体平衡，虽然有些痛，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叶霜雪一直在运气打坐疗伤，任马车上下晃动，她亦是稳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