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星辰下的至高者议会
第388章星辰下的至高者议会
“诸星缄默,器壁薄如皮。
门后一息即深渊,剧本以全知之眼书写全能之名。
凡以‘我’为第一人称者,皆为囚徒。”
——《缄默者之书·序篇·至高者的低语(残叶)》
意识先坠下去,名字随后被剥落。
司命在无声的黑中漂浮,被抛掷得很轻,却无法落地,像一枚在书页间被挪动过多次的注脚——原本的上下文早已失传。
他尝试睁开眼,光却像旧油灯的烟,散得慢,落得冷。微弱的星火在远方浮现,不照亮彼此,只用目击确认对方的冷却。
“……缄默者议会?”
记忆在体内翻转,像水下的碎镜——每一次拼合,都会少一块边缘。
黑暗忽然抖了一下,抖出一间星空大厅:圆桌漆黑,像夜的横截面,上面刻满过剩的符号与图谱——它们不是被看见,而是把观看者写进注解。
十二把座椅列在桌畔,形制互相排斥,仿佛十二条彼此敌对的自然法则。空着的椅子并不沉默,它们正用空洞观察所有在场者。
他的席位背后悬着一幅动态星图:无数白面具缓慢开合——悲、喜、怒、默——每一张都在叙述同一个命运故事的不同删节本。
桌前放着一本无字剧本与一支微光的笔;墨未见,命已涌。纸页略微隆起,像在呼吸。
他环顾四周,真容被雾化为观看的意图。
那些“意志”把目光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像一层无名的体温,逼迫他的骨骼去适应它的重量。
左侧,灰袍人端坐——兜帽里不是脸,而是一枚被遮蔽的动词,无法被时态束缚。
寒意自他所在之处扩散,不是冷,而是定义权本身的存在感。
沉默先入座,时间才敢坐下。
星空大厅里没有风,但每一次呼吸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翻过书页。空气缓慢、厚重,仿佛每一分分子都在等待被命名。
十二把座椅之间的距离,比空间测得出的更远——那是规则与规则之间的缝隙,掉进去就不再属于任何世界。
灰袍人开口时,没有发声器官的动作,他的声音像是在你耳后的某个地方被翻译出来:
“你,是他;也不是。”
这不是判断,而是归档时的一行脚注。
轻蔑不锋利,像冷水里的一粒盐——融掉,却永远带着腥味。
司命靠向椅背,双手交叠,动作平缓得像要给自己的影子打拍子。
“以哪张牌来对话?”他淡淡道,“织梦?造物?抑或——命运?”
灰袍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身形前倾——不是身体动了,而是坐标系向他倾斜了一寸。
威压随之无声加码,像有人在空气里写了一个更大的“门”字,这个字的笔画是用空间本身雕刻的。
“你有趣。”灰袍人的语调轻缓得像是在读一封不重要的信,“但你被高估了。靠近真相的人会变小,直到名字失去书写的必要。”
司命没有动眉眼。
灰袍人的手从长袍下伸出——修长、苍白、指节像一排已经敲过无数次的键。
他轻轻划过虚空。
虚空裂开,像一片水银被指腹推开。
无数扇门叠影而出,每一扇门后,都是一个世界正在“侧目”的瞬间。
——城邦在燃烧,街道像切开的血橙;
——海潮正在倒退,露出被遗忘的庙宇,庙墙上刻着无法闭合的眼;
——神像缓缓低下头,石质的眼皮眨了一次,眨掉了一整代人的记忆。
门与门之间没有走廊,只有缝隙,而缝隙并不通向任何地方——那是审判的心情。
司命的瞳孔轻轻收缩,却不让惊惶进入表情的层面:“门之主。”
灰袍人笑了,笑意像一根细针在冰水里搅动:“守护者是神话;门本身,才是职称。”
那一刻,星空大厅的光线像被指腹擦拭——忽明忽暗,像有人在反复确认墨迹是否干透。
灰袍人的语气像一行旧法条被重新朗读:
“十二至高,世界系为首。你——第三席,命运之主。
你之上,生命与我并肩尚可;你,还在被评估之列。”
司命不接评语,投回去一句平整的反问:“若我微不足道,你的试探为何如此仔细?”
短促的沉默,锋利得像刀尖。
灰袍人抬起手,轻轻敲击桌面一次——圆桌表面的星图即刻发生了版式更换:几条可能的因果线被暗色墨封住,像被审稿人用黑笔涂掉的段落。
墨迹下的光微微挣扎,仿佛不愿被删除,但最终还是沉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