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对不起

第15章.对不起

“是。”占知远秉住呼吸。

“多久？”

“五年。”

五年。

席欢呼吸一滞，神思恍惚着陷入片刻沉默。

“这么久啊……”他把头轻轻靠到椅背，缓缓闭上眼睛，酒气熏着鼻腔，混入大脑，意识变得迟钝，可思维却分外清晰，“谁提的分手？”

“他提的。”

席欢又一次噤声，黑暗中的目光闪烁，竟有几分差异，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不被甩，又怎么会这么难放下呢？

果然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句话的含金量在上升。

席欢不死心，心里不但憋着委屈，还升起一股气。他也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柿子，既然已经问了，那索性就问到底。

“占知远，你们到哪一步了？”

占知远顿了顿，一双手握紧方向盘，后背的神经在此时牵扯着疼起来，他微微皱眉，声音不大，却在阵阵发颤，“都做过了。”

似乎是料到了，可又分明不死心，席欢的唇角再度鬼使神差的上扬，隐在暗夜之中竟笑得似鬼魅，连声音都透出几分凄惨的渗人。

“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啊？”

这次占知远没有说话。

“占知远，那你告诉我。”见他不出声，席欢前一刻还满是委屈的心绪一刹那凋零成满地的枯叶。

一双眸子闪出悲戚，看着身边的人，似乎是一种哀求，又仿佛是个溺水者。

“你当初那么痛快的答应和我试试看，是不是因为这颗痣？是不是？”

八月的夏，那样炎热，酷暑难熬——席欢却分明记得清楚，占知远擡起手来，那干燥微凉的掌心，清爽舒适的抚在他的脸上，眉尾的小痣被他温柔的用指腹摩挲勾勒……

占知远沉默良久，他回忆着那个楼梯间的场景，回忆着那个夏日的一隅时光。

他没有办法欺骗席欢，那一刻、那一刹那，那颗似曾相识的小痣，的确让他生了恻隐之心。

“是……”他缓慢而僵硬地点了下头，再次将自己送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车内的空气仿佛停滞，席欢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心终于彻底汇成绝望。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紧锁住，擡起手缓缓握住车门把手，竭尽全力地把力气尽数卸在右手上，直握得骨节泛起惨白。

“我真是个蠢蛋。”他低嘲一声，蓦然想起自己兴高采烈如获至宝般从地上捡起的那张剪纸一角，“我傻了吧唧的把它当成一见钟情，没想到你原来是在和我玩儿替身文学。”

“席欢，我……”

“占知远……”他目光忽而阴沉下来，一双手握成拳头，咬着牙抑制住心底暴跳如雷的情绪，深深呼吸，又重重吐气，又把拳头慢慢松开，一时间语气落尽低迷的平缓，“麻烦你停车把我放在路边。”

“席欢……”占知远有些慌乱，他伸手想去握他的手，却一瞬间抓了个空。

“我实在是不想说太难听的话。”席欢憋住一口气。

那些忍不住想问候亲戚的粗暴语言终究是没忍心说出口。

占知远没有父亲，母亲也早就不在他身边了。虽然此刻愤极怒极，他到底还是只能把这些委屈和难过一寸寸咽下去，说起了胡话，“如果你不肯停车，那我就从车上跳下去。”

他爱这个人，哪怕事已至此，他也想维持着各自双方的体面。占知远枯藤老松一样的人，那份温文尔雅和谦和有礼的气度，席欢这辈子都忘不了，忘不了，也不想忘，可也没办法造次。

就当他是个蠢蛋吧，蠢得三番两次看上他，自讨苦吃而已。

自己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敢想敢做，敢作敢当，赢了没什么，输了总得认。

他看着占知远把车停靠在路旁，在炽黄色的灯光里转头看自己。

席欢觉得有些好笑，他是在看谁？真的是看自己吗？

“席欢，你可以给我点时间……”

“我给你时间。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吧。”他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下车的刹那再次截断他的话。

“起码，占知远，我求你，你也大发慈悲稍微可怜可怜我，让我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冷静。”

话毕，他擡腿下车，利落地关上车门，踏着步子走向车后，一辆出租车被挥手招停。

上了车，报了自己没认识占知远前长久独居的地址，目光顺着车窗快速地划过占知远的脸。

如果，如果那天没有喝酒，该多好。

席欢静静地坐在车上，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中发笑。他去摘，却发现戴的时候那么顺利的圆环此刻仿佛被施了法，凭他拔得指头要断了也没拿下来。

他再次攥起拳头，想象了一下占知远的脸。要是能打他几拳泄愤，心里应该会舒服些。

可那样的话占知远会受伤，那张好看的面孔上极度平静的样子都时常让人觉得心疼，若是挂彩，想来更是可怜。

席欢心灰意冷，他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替占知远考虑。

他痛苦的闭闭眼睛，头倚靠在出租车的车窗边缘，痴痴地盯着窗外倒退的冬日夜色。

心里难过的厉害，可不舍和无奈更胜一筹，席欢觉得此时此刻最可怜的人是自己才对，对占知远，他实在是既没出息，也没能耐……

看着席欢上了出租车逐渐远去的背影，占知远的心情好似又跌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平静如常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