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放下魏砚山，太难了
第11章放下魏砚山，太难了
魏敬渊拿着鱼食腾不出手来，沈序把他的水杯递上前，等魏老喝了几口，哭笑不得地问：“他怎么霸道了？”
魏敬渊嘴唇上沾着水珠，又转头去喂鱼：“他总也不来看我，我想回家，他也不让。”
老爷子埋怨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似的，沈序收了水杯，温和地看他：“魏总太忙了，您老白天在家他也不放心。”
魏敬渊“哼”了一声，撇嘴：“他怪我呢。”
老人家的思想总是时而清楚时而混沌，沈序定定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有判断出他此时的精神状态：“怪您什么？”
“他爸妈走了，他怪我当年没在身边，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魏敬渊说的没头没脑，提到这个像是说到了不高兴的往事，一下把手中的鱼食全撒到水中，锦鲤争相过来抢食，溅起水花把沈序的白大褂打湿了。
魏敬渊皱眉，声音变得低落：“砚山这些年过的好苦。”
老爷子说完思绪就像断了线，看向沈序，他的目光夹杂着孩童般的单纯和茫然，好像完全忘记自己刚刚在说什么，拍拍轮椅的扶手，打了个哈欠：“推我回去吧，我困了。”
从池塘边到住院部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太阳明晃晃地悬挂在空中，沈序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当年他在医院躺了大半年，赶回家的时候家中自然是早已空无一人，魏砚山突然地闯入他的生命，又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地突然离开。
有很多年他以为魏砚山已经死了，他做过好几次梦，梦中魏砚山问他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他一定恨死了自己吧，沈序垂眼看草坪上的影子，这么多年魏砚山是如何在魏敬渊的庇护下成长起来，魏华礼把他带走以后有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这一切沈序无从知晓。
他还记得当年在山洞中魏砚山提到魏华礼时隐忍的怒火，记得他说要永远在一起时的温柔，只是最后是他将魏砚山推向深渊。
一别十年，他如今再回来，带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可魏砚山却不会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魏总，您看那边那个看上去像是魏老。”车子缓缓往住院部的方向开，司机往窗外看了一眼，向魏砚山汇报。
魏砚山转头看去，沈序推着轮椅走得很慢，从草坪中穿过去，时不时弯下腰和魏老说两句话，又拿出水杯喂他喝水。
“停车。”魏砚山道。
车子停在草坪边，魏砚山下了车走过去，直到快走到身边沈序才看到他，脚下步子一停：“魏先生。”
魏砚山淡淡点了一下头：“中午没事，正好过来看看爷爷。”
看到魏砚山，魏老的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这个时间不忙。”魏砚山答道，沈序自然而然地让开位置，让他推着轮椅往住院部走：“这么热的天您应该在房间里。”
这倒是事实，如果放在平时沈序也根本不会答应老爷子这么无理的要求，但今天实在是不想再惹魏老不高兴。
当着沈序的面，魏敬渊也毫不客气地告状：“今天沈医生一直没过来，我等了他一上午，没人带我出来。”
沈序动了动唇正要哄老爷子，魏砚山开口道：“沈医生从昨晚一直忙到今天，闲下来就直接去看您了。”
魏敬渊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我知道。”
走进住院部，陡然降下来的温度让沈序周身发寒，进了电梯按下五层，上升瞬间的失重感让他猛地一晕，下意识扶住轮椅的扶手，背靠住轿厢。
手心之下不是皮质扶手的触感，眼前短暂的黑雾散尽，沈序这才看到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魏砚山。
他的肤色比魏砚山的白，白大褂的袖子蹭着魏砚山的衬衫袖口，魏砚山的腕表硌着他的手腕，两人的手上下交叠落在一处。
魏老无知无觉地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两人，魏砚山的视线下垂，也看向两人的手，沈序手腕上裹着的纱布从白大褂的袖口中露出一截，正被他的表盘抵着，魏砚山皱了皱眉，下意识把手移开。
“抱歉。”手下一空，沈序顿了顿，擡眼对魏砚山笑笑。
电梯抵达五层开了门，魏砚山“嗯”了一声，推着轮椅往病房的方向走。
沈序垂在身侧的手上好像还能感受到魏砚山的体温，直到电梯门快关闭才走出来。
病房的空调温度合适，魏敬渊像个有了家长在身边的孩子，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等魏砚山给他擦脸擦手，这些活儿平时都由护工做，但只要魏砚山在，都是他亲力亲为。
卫生间的水龙头都安装了调温器，水温正合适，魏砚山接了一盆水放在柜子上，取下腕表随意地搁在一边，松了衬衫袖口的纽扣卷到手肘处，用温水打湿了毛巾，沈序站在轮椅旁边，出神地看魏砚山拧干毛巾时绷紧的小臂肌肉。
给魏老擦干净了脸，魏砚山才腾出功夫看了一眼沈序，他的脸色很差，看上去很疲倦。
“你去睡觉。”魏敬渊指着病房门安排道：“你的脸很白。”
沈序确实很累，也无意打扰这祖孙俩的独处时光，很轻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站在魏砚山的面前擡眼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漂亮，只是没了当年看向自己时的明亮，取而代之的是小心与紧张，魏砚山垂眸与他对视，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
“按照规定主治医要留一个家属的联系方式，方便随时沟通和交流，”沈序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留一个微信吗？除了魏老的状况之外我不会打扰你的。”
魏砚山看着他，像是恶作剧般故意停顿了几秒，欣赏着沈序眼中越来越强烈的无措。
沈序被他看得心慌，他觉得自己这句话实在太过唐突，方泽一定有魏砚山的所有联系方式，何况仁瞳都是魏砚山的，他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就可以随时了解魏老的状况。
沈序有点懊恼，回国之前明明在心里告诉过自己很多次，只要能偶尔看到魏砚山就足够了，他没奢求过魏砚山的原谅，更不会幻想他们还会靠近彼此。
沈序觉得在魏砚山眼中自己大概是越界了，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抱歉，要是不方便的话…”
魏砚山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拿出手机翻出微信，将屏幕调转递到沈序的面前。
沈序慌乱地赶紧摸出手机扫码，点了好友申请。
魏砚山没立刻通过，沈序的心里忐忑而满足，转身离开病房。
他并没有立刻走，手搭着门把转过身站在门外看魏砚山，魏砚山半蹲在轮椅前，替魏老换拖鞋，笔挺的西裤因为他跪地的姿势而起了一丝褶皱，魏老伸手孩子气地摸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魏砚山就擡起头看向魏老。
沈序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他能想象得到魏砚山一定是笑着的，像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掌控权利与金钱，外人看到的总是不可一世的一面，但他私下却这么耐心又温柔。
沈序深吸一口气，闭眼摇了一下头，想放下魏砚山，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