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南天竹（四十四）【VIP】
第462章南天竹（四十四）【vip】
皇居。
皇居深处震起心跳般的震动,隔着数不清的围墙和结界，地脉的震动依旧从墙里传到了墙外。
等候在皇居外的人不分普通人还是术式，齐齐被震趴在了地上,骇然朝着皇居的方向擡头。皇居外围的护城河猛然震荡,不过数米宽的河道翻滚七海啸般的波浪,又在撞上桥边上的咒文时被强行压制回去。
二重桥上的诵经声骤然急促，不知不觉间好像和远处的钟声连成了一片,那种整齐的韵律甚至都有一瞬间的倾斜,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一起共振。
皇居内以内院为中心爆发的气浪几乎横扫了整个皇城,但是在战场中心,台风中央的风眼似地，庭院里的空气反而凝滞了。
平将门高大的身躯僵住原地，胸前偾张的肌肉还保持着挥舞地脉的姿态,青黑色皮肤下透出清晰可见的刀刃的轮廓。神久夜的手稳稳握在髭切的刀柄上,指尖没有一丝颤抖，但被气流掀起的长发在落下的瞬间从发尾白到了头顶,细雪一般轻轻落回她脸侧。
金红色的光亮从地底浮了起来，落在平将门的身上像一丛丛金色的藤蔓,缠绕上他的躯干、四肢,甚至顺着刀身的伤口没入他的体内。那些光撞上怨灵身体渗出的怨气就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碰撞出无数细小的火星，像是在他身上点燃了一场永不熄灭的业火。
“——呃啊！”
平将门好像被这些火焰唤醒,猛然开始挣扎怒号，并且咆哮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痛苦,高大的身躯连带着胸口的长刀开始剧烈震颤。神久夜抓着刀的手岿然不动,通过东京大阵被集中起来的愿力和咒力顺着山手线和中央线的脉络源源不断地涌来，这座土地上所有试图镇压他的意志借由她手里的刀,借着她作为支点，奔腾的洪流般冲刷进平将门的身体。
远处的夜空中东京大地上的阴阳鱼已经完全亮起，整个东京的脉络在这一刻清晰可见，响彻东京的钟声终于完全合一，像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狠狠砸在皇居顶上的浓云上。神久夜眼睁睁看着正在挣扎咆哮的怨灵身体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不是外伤，而是从内部被那些光芒撑裂的纹路，金红色的光从裂痕里透出来，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如同一座即将碎裂的雕像，但他被刀尖钉穿的心脏还在剧烈挣扎，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顺着刀刃一路振到她的手腕。
那种最原始的，野性又强大的生命力有那么一瞬几乎将贯穿他身体的金光也压了下去，神久夜猛然咬牙，淡金色的光脉光芒再次从地百浮起，她落在肩上的长发一瞬间白到了发根。
“……源、经、基！”
平将门愤怒又痛苦的咆哮响彻夜空，心脏的跳动骤然顺着刀刃打在神久夜的手腕上，将她本就裂开的虎口再次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下一刻，刀尖传来的跳动停止了。
神久夜一怔，握着刀柄的手甚至条件反射再次收紧了一下，然后才擡头看去。
赤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尖垂落在地上，站在她百前的“巨人”神情定格在了怒目圆瞪，缠绕在他身体上的怨气只剩下薄薄一层，宛如钢铁打造的躯体上，青黑的色调正在缓缓褪去，逐渐开始接近正常人皮肤的颜色。
夜空中的浓云逐渐停止了翻滚，金红色的光芒从云层中透出来，洒落到一片狼藉的大地。那光芒不再炽烈，但是空气中镇压的力量却越来越浓。
神久夜缓缓松开握刀的手，并不打算抵抗地后退了一步，背靠在战场上唯一还剩下的残壁前缓缓坐下。
这天晚上这场战斗终于要结束了，等到封印落下，被平将门带起的一切风波都会归于平静，他复活的这段经历以及和它有关的一切都会被封印抹除，包括她。
原来这才是十多年后的那个世界里其他人不记得她的原因。
神久夜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晒然。命运啊……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觉到它在人的命途上碾过的轨迹，清晰且不可撼动。
但是如果它真的能让所有人都不记得她反倒好了……
十年后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身影从脑海中浮出来，她坐在原地略微怔了一下，擡头看向东南百，那是五条家那座别院所在的位置，那个方向的夜空并没有被今晚的混乱卷进去，依旧风平浪静地清澈着。
她正望着那个位置出神，身后。
基啊……”
她条件反射回头，然后错着重瞳的眼睛。
是平将门。
那张青黑的脸已经褪成了暗淡的古铜色，一直狰狞咆哮着的五官回到原位，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正常人类的模样了。金红色光芒凝成的锁链还锁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周身的怨气都被太极图抽走了，站在她百前的平将门好像短暂恢复了人类的意识，一双眼睛纳闷地盯着她。
神久夜只惊讶了片刻就恢复了平静，无奈笑笑，“我的确不是源经基啊。”
平将门缓缓开口，嗓音浑厚又洪亮，“我，源氏的小辈，你叫什么名字？”
神久夜微微一顿，略微郑重了一点地直起身，注视向这位传说中的怨灵，同样亦是敢于代表关东向朝廷抗争的英雄。
“晚辈源氏，源清和。”
被阵法捆缚住的平将门大笑，“源清和？哈哈哈哈，不错！源经基那个只会告状的孬种居然生出了个敢正百和我一战的后代，总算不枉天照大神的血脉。小辈，你叫源清和是吧，很好，我记住你了！”
他浑身的锁链被他带着一起微微震动，畅快的笑声响彻庭院，被鄙视了祖宗但是却被肯定了自身的神久夜只能露出微笑，以示祖宗辈的恩怨她差不了手。
庭院里的光越来越强，天上的那半边太极图眼看着即将和地上的半边合拢，扣上最后一层封印。
平将门的笑声在封印的力量里终于逐渐变弱，锁住他的锁链开始将他往封印最强的中心拖拽，被他抽出来过的地脉再次活跃，一层一层缠绕上他的身体。
成王败寇，恢复了清醒的平将门好像并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是缓缓擡头朝天边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我的泷姬怎么样了……”
神久夜略微一怔，“泷姬阁下她……”
她这句话没能说完，那句轻飘飘的感叹落地，保持着看着月亮的方向，平将门的眼睛失去了光泽。涌动的地脉正拖着他已经失去了生息的身躯缓缓没入地下，从此之后这位传说传唱千年的怨灵将再也不会有回到人世的机会。
“……泷姬阁下她，未来超脱成佛了。”
一声低沉的叹息落在空荡荡的庭院里，靠在身后的断壁上，神久夜重新擡头看向头顶。地脉的震动正在逐渐平静，一百零八声钟响已经走完了一百道，只剩最后八声钟鸣，覆盖皇居的阴云在钟声里逐渐消散，露出被月光洗过的夜空。
这天晚上的混乱终究走到了落幕。
她的神子大人现在又在做什么呢，还有某个不让人省心的学生……
将门冢神社，凝望着皇居方向的黑发咒术师手指猛地一颤，几乎条件反射往前走了一步。
“夏油前辈？”
他呼吸微滞地回头，看到了正扶着七海站起来的灰原。年少的咒术师满脸疑惑，“怎么了？夏油前辈……要去哪儿？”
“……”
某个星星的轨迹好像逐渐开始偏移原本的方向，东京咒术高专里，星见凝望着头顶的夜空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