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彼岸花（四十五）【VIP】
第287章彼岸花（四十五）【vip】
“死,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几乎就像是前一天晚上在修罗鬼蜮中的场景重现，在众人震惊的瞩目下,茨木童子的面具下赫然是和他暴露在外的右脸全然相反的另一张脸。
那张脸狰狞而可怖,完全就是人类的臆想中鬼怪最恐怖的样子,以茨木的眉心为分界线，大妖怪的五官就此拆了家。他的身躯中好像存在着两个意识,左边的脸在混乱地嘶吼,像个意识不清明的疯子,右边的脸近乎顺服地喃喃回应,“父亲，我知道了父亲，我知道了……死吧,全都去死吧！”
大妖怪骤然嘶哑的咆哮落地的瞬间,惨白色的骨骼从头手臂破体而出，像一只来自另一个意识的手,狠狠握住大妖怪左手的长刀。随着白骨渗出的漆黑血液流满他的手臂，一路滑落到长刀上。
茨木童子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神久夜眼瞳一缩,反应飞快地扬刀。
“呛”地一声巨响，大妖怪连人带刀撞在膝丸的刀锋上——跟解开了某个封印似地，他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的力道果然也翻倍了。
漆黑的血液飞溅而出,那半张狰狞的鬼脸一瞬间跟她拉得极近，她甚至能看清对方赤红的眼珠正死死盯着她,底下满是恶意和贪婪。
不像在看敌人,像在看一道他迫不及待吞吃入腹的佳肴。
落在地上火光的好像被妖力污染，泛出了不详的血红。
院子中央再次爆发的交战一瞬间就进入高潮,茨木童子似乎打疯了，不再有任何留手，连他自己带过来的部下都完全不顾忌。他身体中渗出的黑血一落地就成了黑紫色的火焰，火焰见人就烧，且燃烧速度极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演变成了席卷整个庭院的大火。
人类和妖怪的惨叫充斥了所有空间，长野分部的副部长找到长谷熊的时候，半边手臂已经没了。那些火什都烧，连咒术都不管用，只要粘上一点，下一刻整个人都会被卷进火里，如果不是他自己狠心断臂得快，可能现在也是地上焦炭一了。
副部长面色惨白，跟长谷熊汇报的时候声音都在抖，“我们的人少了一半，部长，现在怎办？”
长野前部长阁下倒是早早就将自己藏在了掩体后，没让满场乱窜的电光和黑火碰到一丝他尊贵的头发丝，但是望着外头字面意义上天崩地裂的场面，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抓着掩体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那块石块掰断。
就像土御门元春预料的，他的确把自己当个人物太久了，还真以为茨木童子这种等级的大妖怪会将他们当成平等的合作伙伴看了。但现场的攻击压根没有刻意避开他们这些自己为的“自己人”，冰冷的电光每一下都像是抽在他脸上的嘲笑。
他死死盯着战场中心，作为分部驻点的神社已经遍布大火形同末日，但在末日的中央，那两道身影居然还在打，好像无论哪一方都没有受到影响。
原来阴阳界的弱者和强者间的差距这大吗？
他像个才睁眼看到世界的傻子，终于清晰的世界在他的视网膜上用刀尖一笔一划刻出了轮廓，他前半生的三观像海滩上的沙堡，在扑面而来的海浪里刹那分崩离析。
哦，对啊，阴阳界弱者和强者间的差距就是这大，他怎才知道？
“哈哈哈，死吧，死吧，都去死吧……”
震耳欲聋的狂笑在火焰中央放声而起，覆盖了庭院的大火席卷成火柱，卷起盈满空间的妖力，随着茨木童子狠狠挥下的长刀笔直撞向神久夜。那黑火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恶鬼头颅，狂笑着急不可待地要将底下的人一口吞下。
土御门元春刚连滚带爬地躲过追杀从本殿里爬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少年阴阳师眼瞳猛地一缩，连身体都一瞬间僵直了。
“室长——”
炙热的风伴随着灭顶的妖力从天空中俯冲而下，他眼睁睁地看着庭院中央那个身影循声擡头，非常奇异地，那个瞬间，她的视线居然并不在攻击的落点上，而是投向了缥缈的虚空。就好像她在那一刻看向的不是现实，而是另一个空间层面上的东西，就在攻击扑到她面前的那个瞬息，她终于拔刀。
明锐的刀光一闪而逝，映入众人视网膜，他们脑海中“斩断”这个概念忽然模糊了一秒。
那些无形被斩落的东西，比如火焰、比如疾风、比如光和热，在那一刹那好像拥有了实体，然后。
满院子的黑火同一时间熄灭，一切都静止了，被撕扯到半空的断枝残叶没了下头的托力，只
啪”地打在本殿门前，土御门元春终于回过神，然后就听到身后响起的一连串重物倒地声，他下意识回头，就见追杀他到了门口
——他们体内另，已经无暇再顾及他们了。
战场中央，神久夜鬓边一缕长发一瞬间从发尾白到发根，紧接着又被什修复了似地，又飞快回退成黑色。这点细微的变化变动极快，甚至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漫不经心地任由再次活动的风将那缕长发掠至肩后，看向地上的“人”。
“认识这把刀吗？”
被一刀钉在地上的茨木童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又被不可抗力拖拽着压回了地上。一道刀伤正从他身上贯穿而过，那道伤深可见骨，有金色的咒文在染血的伤口位置穿梭，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跟地下的地脉缝到了一起。
他像是将整个长野县扛在了肩头，再如何力能扛鼎也只能被强行压制，只有右脸挣扎着动了动，擡起眼皮。
神久夜平静扬起手里的长刀。
“膝丸，源赖光曾经的佩刀。从你开始问我是不是源氏后人我就觉得奇怪了，你如果真的是茨木童子，怎可能连源赖光的刀都不认识？”
从前的鬼童丸到现在的茨木童子，可能有个太过著名的祖宗就是这点不好，对方跟大妖怪们结下的“缘”太深刻，都过了上千年了，居然还是能殃及到她这个千年后的后人身上。
神久夜不是第一次遇到他祖宗的宿敌们了，那些在平安年间和她祖宗打过交道的妖怪们在阴界和现世分离后，大部分都跟真正的酒吞童子一样迁往了阴界。她小时候住在阴界，只要偷偷跑出去玩，一出门必遇“惊喜”。都不知道该不该怪妖怪的记性太好还是她的祖宗留给他们的记忆太深刻，那些大妖怪们看到她的第一眼，甚至都不是先问她是不是源氏后人，一步到位地直接追着她骂她是源赖光。
甚至还有妖怪对她放肆嘲笑，“源赖光你怎变小了还变成了个小丫头。”
她解释都没用，因为对方会紧接着又一眼认出她的刀，然后继续怒骂，“还说你不是源赖光！”
那种如出一辙的恨得牙痒痒又记得刻骨铭心的态度，她都有些怀疑在平安朝时期打架其实是一种交流感情方式的方式。而她的祖宗因为打的架太多，于是到处留情。
当初真正的鬼童丸当初路过缘结神神社的时候，也是这个原因才忽然停下来走进去，然后就当头撞到了抱着刀坐在正殿门口发呆的神久夜萝莉。他倒是没有眼瘸地觉得他的宿敌变小还转性了，但也一眼认出了她身上来自源赖光的血脉。
那些曾经在历史中和她的祖宗打过交道的妖怪们，可能到现在还恨着他，也可能依旧欣赏他，但没有一个是真正忘记了他的。
但无论是昨晚的假鬼童丸，还是现在的茨木童子，这两只大妖怪看到她的时候完全没有那些宿敌们类似的反应，他们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她的刀。他们顶着源赖光的“熟人”的名字，却丝毫没有应有的记忆，就像一个个被被动盖上戳的劣等仿制品。
“你的确是从平安时期活到了现在的妖怪，”神久夜平静地说，“但你绝对不是在那个时代活跃的大妖一，更不是茨木童子。”
大妖怪紧盯着她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这句话冻结，僵直在原地，那一刹那，他的神情近乎迷茫。
“我不是……茨木童子？”
土御门元春把晕倒的调查组众人安置好，小心翼翼地顺着战场的外围绕了个弯，保持着一个既能看清楚场内情况又不会被误伤的安全距离，探着脖子看向战场中心，一边悄摸摸掏出了通讯设备。
他们头顶上还罩着个漆黑的罩，这个结界降下的那一刻，他们所有的对外通讯手段就失灵了。长野分部也是阴阳厅“自己人”，当然也额外防备过虚虫。只不过方才神久夜和“茨木童子”一场大战，上头那个罩子到底没撑住裂了条缝，土御门刚启动设备果然成功接入了内部线路，皇昴流副室长的声音立即在线路那头响起。
“你们那边现在情况怎样？”
土御门元春简明扼要总结：“室长把茨木童子揍了，虽然那个‘茨木童子’好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