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蓄桃之忆

第75章蓄桃之忆

那时，他们家境并不富裕，可以说是普通而贫寒。而大半年的自然干旱，导致缎乡所有农民家里田亩庄稼旱死，颗粒无收。全村的人，因这场天灾的降临，变得更加穷困，身无分文，以野草和糯米土为食。

本来缎乡一百多口百姓，希望朝廷能给予宽容，少征一年的地税。谁知当地的父母官，一点也不替百姓作想，向朝廷谎报农田产量，使得地税不仅未免，反而又提高了两层！

而农民大多朴实无谋，一听地税不减反赠，便有许多人选择一头磕死在耕隆上的石头边。

文蓄桃的父亲文胜强，乃当地一介武夫，收了几名学武的徒弟。家中本来就过得十分清贫，又因薄田无产，囤积的粮食又已吃完，他只好解散了学徒，以上山打猎为生养家糊口。一家四口省吃俭用，粗茶淡饭，勉强算过得平平淡淡。除了大儿子文忆云让他所有遗憾，但乖巧懂事的小女儿文蓄桃却甚是讨人喜欢，便不想再多生儿女给家中增加负担。

可天公不遂人愿，某日文胜强饮酒过多，未把持住自己的下半身，于是使妻子怀上第三个孩子。

既然已经怀上，文蓄强当然还是会欣然接受，不仅出去打猎时间变长，有时还会去附近镇上干体力活，两三天再回来，回来后再出去，总之他是绞尽脑汁去谋生，尽量不让家人吃苦挨饿。

时间一晃，寒冬送去，暖春迎来。

文胜强的妻子十月怀胎即将临盆，他坐在晚风寒凉的院子里，不是没对天公祈祷过，希望这一胎能是个男儿，以了却他积压在心中的多年遗憾。

但老天爷喜欢故意捉弄凡人，使得他的妻子到了临产之期，腹中胎儿却始终毫无动静，

一家四口焦急地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却多等了大半月，终于在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深夜，文胜强的妻子，腹中胎儿终于起了反应。

他顶着狂风暴雨，慌忙地请来了乡中的老稳婆，却发现自己的两个孩子正瑟瑟缩缩地抱成一团，躲在床尾，脸色发白。

老稳婆走到床前一看，文胜强的妻子已经失血过多，断了气，下体裆中还悬挂着小半个血淋淋的婴儿头。

耽误之急，老稳婆立即要文胜强去拿剪刀，看能不能将腹中胎儿取出，保其性命。

文胜强浑身发颤，忍着眼中的泪水，在针线篮里取来剪子递给老稳婆后，便将缩在床尾的两个孩子分别抱出了卧房。

那老稳婆在接生这件事上身经百战，抡起大黑剪刀便往文胜强隆起的大肚子上一剪！

只见皮开肉绽中藏着一团血肉模糊黑化了的胎盘，老稳婆将那胎盘一扯，剪出一个豁口，然后将自己满是皱纹的老手，伸入余温微热的胎盘中将胎儿轻轻取出，剪掉脐带。

老稳婆抱着浑身发青的胎儿，用自己的衣袖替这刚降世的小生命拭去身上的雪花，她满面皱纹的脸上浮出一丝酣然的微笑。可是当她的手触及小生命的鼻息时，皱纹纵横的眼角滴下两滴清澈而沧桑的老泪。

一尸两命，算是很少能见得到。

老稳婆将死婴搁在他母亲的头边，让他们母子紧紧地挨在一起。然后她才走出卧室，唤来文胜强道：“老身经历了，快去给他们准备后事吧。”

文胜强一听他们二字，原本心存希望的表情，一瞬间万念俱灰地冲进卧室，跪趴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

那时文忆云七岁，文蓄桃四岁。

文忆云命苦懂事，听着父亲的哭声，已经猜出母亲和肚子里的小弟弟双双去世，于是他摸着不谙世事的文蓄桃粉嫩的小脸道：“桃儿，大哥对你好不好？”

“好。”文蓄桃点着头，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文忆云的脸。她太小，不懂什么是死亡，她心底的害怕完全出自于屋外恐怖的电闪雷鸣。她缩在文忆云的怀里，像一只正被风吹雨打的雏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那么问。

“桃儿，父亲对你好不好？”文忆云又道。

“好。”文蓄桃颤颤巍巍道。

“那有父亲和大哥照顾是不是就够了？”文忆云眼角划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