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监控室里的效率执念与偏差

矿区管控中心在最高层，电梯上升时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金属内壁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采矿效率实时排名”，张叔所在的第三采矿组排名稳居前列，效率数值92%后面跟着个向上的绿色箭头，刺眼得像根针。项莲跟着引导员走进监控室，首先被一面巨大的显示屏震住，屏幕分成几十个小窗口，分别显示着矿洞、运输管道、储存仓的实时画面，最右侧的窗口里，密密麻麻滚动着每个终端的信息推送记录，数据像流水般倾泻，泛着冷白的光，没有一丝温度。

雷克斯主管坐在显示屏前的黑色皮椅上，深蓝色管理制服的领口别着枚金色徽章，上面刻着“星际矿业s-73矿区管控总监”的字样。他手里捏着台银色平板电脑，屏幕上是“矿区月度采矿效率表”，指尖在曲线图表上反复滑动，眉头微蹙，像是在计算下季度的指标。手腕上的终端是深紫色的，比项莲的淡蓝色更高一级，屏幕边缘还亮着“最高权限”的提示灯。

“你就是新来的信息顾问？”雷克斯头也没擡，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手指仍停留在效率表上，“你的建议管控中心收到了，开放终端信息？没必要。”

项莲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显示屏上的矿工画面：一个矿工正靠在矿车上，边吃压缩饼干边看深红色终端，屏幕上全是保健品推送；另一个矿工揉着发酸的腰，却没去医务室，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矿石粉，直接倒进嘴里。“主管，很多矿工因为只看保健品信息，拒绝就医，已经出现了高血压加重、肺炎延误治疗的情况，”她指着屏幕上的病例记录，“长期下来，病假会增多，反而影响采矿效率。如果能开放一点医疗信息，让他们知道保健品不能替代药物，既能减少健康风险，也能保证长期效率。”

雷克斯终于擡起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点了点，调出一条陡峭上升的曲线：“自从半年前启用‘茧房算法’，把矿工终端统一设为红色舱壁，采矿效率提高了15%，”他的指尖划过曲线顶端，语气带着傲慢，“你看，效率曲线一直涨，为什么？因为矿工不用花时间纠结‘该不该吃保健品’‘要不要看医生’，不用被乱七八糟的信息分心，能专注采矿，这就是信息统一的价值。”

他说着，调出张叔的终端记录，屏幕上显示着近三个月的采矿时长和请假次数：“张叔之前每月请假3次，自从喝了矿石粉，这三个月只请假1次，采矿时长多了10小时，”雷克斯把平板递到项莲面前，“这就是算法的好处。如果开放多元信息，他会开始怀疑保健品，会花时间查医生建议，反而分心，矿区要的是短期高效，不是长期健康。”

项莲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心里一阵发凉：雷克斯把“张叔请假减少”归因于保健品，却忽略了这三个月矿洞温度升高、工作强度降低的客观因素；他把“信息封闭”等同于“效率提升”，却看不到背后隐藏的健康危机。“主管，张叔的高血压并没有好转，只是他没去检测，”她调出张叔的体检记录，“一旦引发脑出血，他可能永久失去采矿能力，这对矿区的损失更大。”

“矿区只看当下的kpi。”雷克斯打断她，把平板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巨大显示屏上，“管控中心的考核指标是每月采矿量，不是矿工的寿命。而且，矿工愿意信保健品，这本身就是一种‘共识’，共识能减少矛盾，让管理更简单。你看，现在没人因为‘要不要吃药’吵架，没人质疑矿区的信息，这就是稳定。”他指着最右侧窗口的“信息异议率”，数值显示0%，“自从用了红色舱壁，异议率从15%降到0%，这就是控制的意义。”

监控室的冷风吹过，项莲看着雷克斯冷漠的侧脸，看着显示屏上滚动的效率数据，忽然明白：他的核心逻辑里，矿工不是“人”，而是提升效率的“工具”；信息不是“真相的载体”，而是控制工具的“手段”。这种以利益为核心的认知偏差，比终端的权限设置更难打破，因为它根植于制度的底层，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至少加一条‘定期体检’的提示，”项莲递过打印好的健康报告，上面记录着近三个月因保健品延误治疗的5个病例，“这不会影响效率，还能减少严重病例。”

雷克斯扫了眼报告，随手放在旁边的文件堆里，文件堆上还压着本《s-73矿区效率提升方案》：“我会交给管控中心讨论，但短期内不会改。你做好本职工作，别越界，信息顾问的职责是‘收集信息’，不是‘质疑制度’。”

电梯下降时，显示屏上的效率排名还在滚动，绿色箭头刺眼依旧。项莲攥着手里的健康报告，，靠管控中心打破茧房是不可能的，只能靠阿凯的技术，靠那些隐蔽的小字提示，像在金属管道里种下的种子，等着某天能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