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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云散

第五十七章云散

整个六月,瓢泼大雨。第一个台风,迅疾而猛烈地从潮汕地区登陆,旋即浩浩荡荡地杀向港城。由于地理位置的优越,往年的大小台风,总是贴着珠三角拐个弯,到粤北、福建去大肆破坏。今年这位却是铁了心,要打破港城六月的降雨记录。

仿佛一切也随着这样阴郁的天气沉下去。

临近期末考,大家都忙着学习、复习、做题。教室里的气氛并不轻松,经常听见有人在小阳台上歇斯底里地和家里人哭泣、抱怨、自责。

李见珩在水饺店、医院、学校三角往返,忙得直打转,幸好段澜替他整理了许多笔记,使他还能跟上学校的进度。舅舅从丹西赶到港城,帮着李见珩照顾家里家外。半个月的时间里,姥姥的身体逐渐达标,手术便定在六月底。

雨一连下了很多天,可六月的最后一天,却是乌云散去,日光清朗。

这几乎是大半个月来第一个艳阳天。天高云阔,蓝色纯净而明丽,三中的钟楼敲响,惊起灰鸽,扑棱棱朝远处飞去。段澜第一次不用打伞出门,走到教学楼下,把这瑰丽灿烂的世界尽收眼底,他心里忽然蹦出四个字:

尘埃落定。

仿佛就如天气晴朗所预兆的一样,一切又向着好的方向奔去。

姥姥的手术还算成功,切除比较干净利落,医生说还要再看看恢复情况,但总的来说,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她从重症监护室转出,进了普通病房,胃口也好起来。段澜带着清粥小菜去看她时,总顺带捎上一束花。花瓶就放在窗口,迎着阳光,使得室内一股清香。

店里的生意红火热闹。新招的阿姨手脚勤快,喜欢在门口吆喝。再加上周围街坊邻居经常帮衬,月末一清账本,收入竟比之前所盈余丰厚得多。

姥姥恰巧在六月最后一天、这晴朗的一天里出院。

这是港城夏天最热、最难熬的日子。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姥姥送上出租车、又搬下出租车,推进家中,已是弄了一身汗。马腾超实在是位少爷,哪里受得了这份苦,立即杀进厨房,取了两瓶冰汽水出来。

唐若葵刚从北京回来,准备参加期末考试,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就拿你自己的,你也够可以的。”马腾超又笑嘻嘻地进去抱了好几瓶冰可乐:“给你给你,都是你的!”

姥姥在医院呆的太久了,心里苦闷得很,难得身边有一大帮朝气十足的孩子陪着,心情愉快,因而坐在角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东忙西。

聂倾罗洗了手,踹开厨房门:“做什么吃?”

李见珩正蹲在冰箱旁边翻箱倒柜:“包饺子,庆祝一下。”

聂倾罗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有点创意?”

“不爱吃你就滚,”李见珩头也不抬,“那么多废话呢?”

聂倾罗自诩话也不多,但总是莫名其妙受到各色人等骂来的“那么多废话”的指责,一时间觉得非常委屈,生着闷气离开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外聂倾罗和马腾超鸡飞狗跳地吵了起来,谁也不服谁,却双双被周蝉摁住:“都把书包拿过来,作业写了吗——不考试了?”

徐萧萧“吃吃”地笑。

世界安静下来,厨房里只剩下段澜和李见珩两个人。

馅是出门去接姥姥出院前就和好的,面也发了。李见珩终于把一切都准备齐全,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冲洗菜刀。

段澜站在窗边向下看。厨房的窗对着背离学海路的小巷,只有附近的居民才会骑着老单车从这条凹凸不平的老路上飞过,偶尔传来“叮铃”的催促声……阳光灿烂。

他回过头来,看见阳光也落在李见珩的脸上。他总敦促着李见珩休息、睡觉,偶尔也帮李见珩在医院里照顾姥姥——虽然李见珩不让,但李见珩从来拗不过他——李见珩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红润、健康。

阳光使李见珩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明亮、灵动。这双眼睛轻轻一眨,朝他看来:“干嘛呢?”

段澜笑笑:“看看下面……真热。”

“嗯,今天体感温度得有三十六七吧?马路上都能煎鸡蛋了。”他一伸手,指着案板下的不锈钢铁盆:“面发好了吧?帮我拿过来。”顺带着又命令段澜:“没事儿你出去复习吧,不是要考试了?”

段澜摇摇头:“我帮你打下手吧。”

“打下手?”李见珩对他笑,“你会包饺子吗?”

“……不会。——不会不能学啊?”段澜恶狠狠地说。

这顿饭可不好准备。八/九个人里,大多是正长身体的男孩子,一顿饺子得吃上小二百个。光两个人包,得好一会儿。按理说,他俩本该再去门外揪一个倒霉蛋,进来跟着包饺子,可谁也没开这个口。

不该有人打破独处的隐秘。

李见珩手把手地教他:“看,你就把它摊平了,一勺馅,堆在中间,拿板勺推一下……然后拎着两个角对折叠起来,摁实了,从这一角捏捏捏……这边也捏好了,放到拇指和食指这个窝里,用力一掐……好了。”

一只圆鼓鼓的水饺躺在李见珩手掌心,仿佛正挺着肚腩向段澜炫耀自己的圆润饱满。段澜照葫芦画瓢,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点馅料,就听见李见珩在旁边叽叽喳喳:“少了,谁吃到你这饺子都倒霉……多了,你这个肯定包不上……哎,漏了,这个等会儿下锅肯定得散架。”

段澜气极反笑,在摆满饺子的案板上给自己腾出一小片区域:“我包的,都放这儿,”仿佛这些七扭八歪地小饺子都是他儿子似的,“一会儿一起下锅,都给你吃。”

李见珩挑了挑眉:“还不让人说了——我吃就我吃,我乐意。”

段澜负责包,李见珩负责擀面,同时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他看着李见珩翻滚那只擀面杖:他的手动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一只又一只小面“剂子”都变成又薄又弹的面皮,裹着一身面粉,“啪”一下被制作它的人丢在案上。有时,面团太黏了,李见珩还轻车熟路地从面粉碗里搓一点面粉,洒在剂子团上。

段澜就忍不住问:“你都和谁学的?什么都会。”

“我妈,我姥姥……小时候倒霉,别人家小孩都在楼下踢球,我被抓过来干活。”

“我妈从来没教过我……她不让我进厨房。”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她觉得……反正她什么也不让我干。听她的学这学那就对了。”段澜耸耸肩,他的思绪一下子顺着飞远了:“不过,说起来,其实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婚。但是现在回头看,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的事情真的都有因果,很多蛛丝马迹当时就已经显现了,只是没有察觉……简单点说,我爸很传统,家里也传统,一家人倾向旧的生活状态,慢悠悠的,容易知足;我妈不是……我妈争强、好生,在乎的东西很多。他们俩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我妈升职换工作,要带着我在别的城市到处奔波,她觉得无所谓,找个保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也行,去大城市谋生活就是最正确的——当然确实是这样的——但我爸不同意,他觉得陪伴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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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澜说:“类似的,就是这样吧,还有很多事情,但我都不记得了。所以后来他俩就渐行渐远了。”

“那现在呢?他们还有联系吗?”

“不知道。”段澜低下头,盯着地上瓷砖的纹路:“我找不到他了。”

“会找到的,”李见珩安慰他,“大活人呢,还会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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