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可怜孩子”

第3章“可怜孩子”

林之屿走路的姿势四平八稳，看不出一点吊儿郎当的影子，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内，决定明天往另一个方向去校门口。

我不清楚十八岁的林之屿对待其他人是不是这样暧昧又古怪的态度，捏了捏掌心，逼迫自己不去想他。

校门口不让停车，张叔把车停在了街道尽头的拐角，我看到熟悉的车型和车牌号，过了好一会儿才积攒出上前的勇气。

张叔没有察觉到我情绪上的不对劲，他把温热的糖炒板栗放在我手上，再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替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我踟蹰了一下：“不，我不坐副驾驶。”

张叔就帮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我坐在车上，张叔转动方向盘，带着我往家的方向走，在路口的红绿灯停下时，我捏着一颗板栗往外看去，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林之屿站在电线杆下，路灯的灯光恰好照在他身上，而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请了一整天假的林照。

距离有点远，我看不太清楚两个人脸上的神色，正兴致缺缺地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林照扬起手，扇了林之屿一耳光。

我顿时坐直了。

张叔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我慌慌张张地低下头，用力挤开了手里的板栗，“张叔，绿灯了。”

一路上我都有点魂不守舍。

林照所在的林家和宋家是世交，他和林之屿的父亲林建森和我爸是至交好友，只是老一辈的情谊到了我们这里却越来越淡。从小到大，即使我们俩逢年过节总能见面，我和林照的关系始终不咸不淡，后来高中进了同一所学校，也没什么来往。

上辈子我从来没有把林之屿的存在放在过心上，当然不清楚他和林照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就连他和林照是同父异母这件事，林照跟我提起过，我也没想过这跟我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林照扇他耳光的举动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直到张叔拉开车门催我下车，我才拿着糖炒板栗的袋子往电梯那边走。

我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家门，上面贴着有点褪色的对联，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手抖到对不准锁孔，半天也没插进去。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母亲穿着拖鞋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我没吃几颗的板栗包装袋，她眼睛一亮：“哟，还记得给我带零食呢。”

她拿过糖炒板栗在沙发上坐下，见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朝我招了招手：“怎么不进来？”

“不是我买的。”我有点浑浑噩噩地说。

“那就是张叔买的，”她接受良好地点点头，“你没给钱的话，我明天给他发个红包。”

“好。”

我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我站在原地近似于渴求地盯着正在兴致勃勃剥板栗的母亲，她披散下来的头发又长又密，身材和脸蛋保养得很好，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和安乐。

完全想象不出来她在宋家破产、我爸心梗住院后会躺在床上淌眼泪的模样。

我关好门，走到她面前蹲下：“妈。”

“嗯？”

我说不出下一句话，因为眼泪掉了下来。

她被我吓了一跳，把板栗扔到一旁，帮我擦眼泪又揉了揉我的头发：“怎么了？”

“没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躲开了她的手，胡乱抹了把脸，又有点贪婪地注视她，转移了话题，“就是……我们班今天新转来了一个学生，叫林之屿。”

“林之屿啊……”

“我看到他和林照走在一起，”我说，“他也是林叔叔的孩子吗？”

母亲“嗯”了一声：“林照是陈阿姨的孩子，但是你林叔叔在娶她前，他还结过一次婚。”

我从母亲嘴里得知了林之屿的身世。

林建森和原配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在妻子生病时就出轨了自己的青梅竹马陈月，在妻子去世后就娶了已经怀孕的她，把不到一岁的林之屿送给他的外公养大，一直不闻不问。

今年暑假，林之屿的外公去世，林建森为了留给林之屿的遗产把他从外公那边接了回来，送到了十五中和林照一起学习。

“本来这都是大人的事情，林照都不知道，我也不准备告诉你。不过你也十七岁了，也知道基本的是非对错，所以……”

我没再听母亲的话，只是想起了林照的那一耳光，上辈子在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林照应该不止一次像这样对待林之屿。

“我还看到林照扇了林之屿一耳光。”我说。

母亲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迟疑了一下，说：“这可怜孩子……不过小淮，你没必要觉得林之屿可怜就去掺和他们兄弟俩的事情，当然也不能跟着林照一起欺负他，毕竟说到底这也是他们林家的事情，只要不越界，你没有立场去管他们，知道吗？”

我轻声回答：“知道了。”

“知道了就去写作业吧，”母亲捏了捏我的脸，“我说怎么一回来就对着我掉眼泪，原来是被吓到了。”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关上了房间的门。

学业的压力、林之屿的身世、林照的那一耳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来，我靠在椅背上，一面觉得林之屿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一面又告诫自己十八岁的林之屿和二十六岁的林之屿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林照给我发了消息。

【林照】林之屿的座位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给我发这条消息，但是我知道涉及到林之屿的话，他肯定不会做好事。

【我】没注意

【林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