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心悦君兮 - 晚来天欲雪 - 奈月月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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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心悦君兮

其实,就算酒街的人素来淳朴善良,可换作是谁,收留了暮沉这样一个身份成谜,还身负重伤而来的男人,都会有所疑虑。

顾衍之也不曾例外。

自辞官回乡,逍遥自在地做起了教书先生,官场的人脉已损大半。可即便如此,也有几位故交,偶尔往来一二。要说想更详尽地调查一个人,还是有办法做到的。但纵使如何调查,谁都查不出暮沉的底。

暮沉当年昏迷后醒来,曾模糊地提及自己貌似是跟着运货,翻越边境雪山。如此一来,他极有可能是往来与云国与邻国之间跑商的商队一员。可根据友人们的调查,虽查出几个极其相似可疑之人,最后却也因一些琐碎细节,一一排除了。

还有一条线索,便是暮沉当年惊醒过来时,愤怒地嘶吼着一个人名字。

萧逸。

萧逸是何许人也?云国之大,又有多少个萧逸存在?唯一的线索,也毫无进展。

顾衍之就在这一筹莫展之中,与暮沉相安无事地共度了数载岁月。茶米油盐的日子,他渐渐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已成了自己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尤其是母亲过世,暮沉为了顾衍之,为了这个家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令顾衍之每每想起时,便变心头一暖,莫名的情愫爬上眉梢。

也许暮沉,当真只是一介匹夫吧。某一天,平凡的他,平凡地跟着商队跑商,翻越雪山。途中或是遇劫道负伤而逃,或是遇天灾死里逃生,而后不平凡地,倒在了酒街,倒了私塾的梅花林,也倒在了顾衍之的心上。

时光荏苒,酒街的人们也基本上认同了暮沉,这个代一蹶不振的顾衍之操办老夫人后事,照顾尚且年幼的池荷,肯为老夫人披麻戴孝的所谓“义子”。

积雪消融,可窥春光。随着凛冬悄逝,大地回春,顾衍之也逐渐能打起精神了。本来执意要重振旗鼓将私塾再开的他,硬是被暮沉拦了下来,让他再歇息一段时日。

这个人现在已经瘦到眼底尽是虚弱的病态,虽然见到暮沉和池荷,也能真心地重展笑颜,但本就白皙纤瘦的他,如今看来,更像是个食不果腹,面色苍白的贫苦书生。

暮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怎舍得这样的顾衍之再去劳碌奔波。

每日早早去药房抓了药,装在小瓦罐里熬,看着火候寸步不离。再把熬好药送到顾衍之房内,一勺一勺吹着,为他服下,看着他喝罢后静静睡下,才肯安心离去,到小酒馆开始当垆卖酒的一天。

闲暇之余,想起家里有个人在等自己回去,这个人今天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是不是倚在窗边看书着了凉?那么调皮的池荷会不会又惹他生气……想着想着,便兀自傻笑了起来。

暮沉愣了愣,无奈地哑然失笑。

以前,何曾这般挂念一个人?想起那人,便像个小傻子一样偷偷地笑。以前,又可曾对谁念念不忘?向来风流纨绔,任各路美艳男子入怀,皆是浅尝为止。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莺飞草长,天气转暖。暮沉终于允许顾衍之回到私塾了。

每当私塾下学时,他会准时倚在私塾的窗边。或是趴在窗边,看向里面握着书卷,温文尔雅的顾衍之,听到顾衍之有精彩的言论,便开心地鼓掌叫好,然后笑着被顾衍之让几个孩子给推出私塾。或是靠在窗下的墙上,折一根柳枝叼在嘴边,开心地哼哼着小曲。

家里的琐事,除了洗衣做饭,暮沉都料理得很好。笨拙的他总是不小心洗烂了顾衍之的青衫,或是做出被烧得焦黑的饭菜。

“真笨真笨,池荷都会烧菜啦!”

被小小的池荷这样嘲讽,暮沉没有生气,只是佯怒地揪了揪池荷的小辫子。

“小叔叔,暮沉叔叔又把碗给摔碎啦!”

暮沉还是没有动怒。

“暮沉叔叔,就像小叔叔娶的小婶婶一样,嘿嘿。”

这次,暮沉生气了,再一次上演了一个大男人扯掉围裙,抄起锅铲,满院子追着池荷,扬言要打扁这个小丫头的戏码。

“池荷你这个臭丫头,给我过来!明明是本大爷娶了你小叔叔才是!”

顾衍之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浅呷一口杯中茶,低头轻笑了起来,却又很快敛起笑颜,恢复平日神情。

□□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春夜忽风,裹了丝线般的寒意,却晃得花影斑斓。不似蝉鸣聒噪的夏夜,无雨春夜,生灵静谧,月色撩人。顾衍之一个人坐在庭院,对月静思。

“喜欢赏月吗?”

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到,顾衍之惊得一身冷汗,猛然回头,发现暮沉正站在身后,面带笑意。

“再喜欢,魂也被你吓去一半了。”

“哈哈,真是抱歉。”

说罢,暮沉索性往顾衍之身边一挤,两人紧挨着靠在一张藤椅上。

“前阵子听人说,酒街西边有一座小山丘,名曰月见山。其山顶有一片芍药花丛,据说……那里是赏月圣地。”

“是呢,等再过段时日,芍药花开,会有诸多男女同行前往此地。相传两人只要在月见山顶的芍药花前互道心意,并以芍药相赠。若心意相通,姻缘便能得以庇佑。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顾衍之淡淡地说道。暮沉仿佛一个谎言被揭穿的小孩,听罢顾衍之的解释,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没有骗过他。

月见山芍药的传言,暮沉也是从小酒馆掌柜的那里听来的。本以为顾衍之对这类传言不感兴趣,可以以赏月为借口将他骗过去再道明真相。没想到自己还是失算了,顾衍之懂得很多。

想到这里,暮沉脸上难掩失落之情,却听得身边之人温柔的话音传来。

“戌时刚过,秉烛倒是不必,夜游倒是可行。暮沉,我们现在就去,可好?”

月见山离家里倒是不远,地方也不算偏僻。二人来时,路上还能遇到三三两两散步而归的男女。两人并排同行,顾衍之引路,偶有两三言。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

此时芍药花尚未到花期,只有光秃秃的枝丫横在那里。微风拂过,视野宽阔,倒也不失惬意。

走了许久,二人漫步至一个偏僻而静谧的山洞旁,在洞口附近选了一处适合赏月的地方,并肩而坐。顾衍之虽然以前也带着私塾的孩子们一起来月见山芍药地踏过青,而僻静的此处却是从未来过。暮沉一直在心里筹划着说些什么,顾衍之只是眉眼带笑,似乎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什么,一言不发地抬头凝望着春夜半空中的一轮明月。

“衍之。”

暮沉不知为何,就算数年前的寒冬,亲眼目睹了萧逸的叛变,也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心脏仿佛就要跳出胸口的感觉。思索了半响,却只是唤了声他的名字。

“嗯?”

顾衍之扭头望向身旁局促不安的人。

“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酒街的大家却没有排斥我,我很感激。最重要的是,你能愿意接纳我。救命之恩,又予我新生,着实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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