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卡莱尔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刺骨的林地寒气顺着鼻腔涌入肺腑，带来了短暂的清醒。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苏尔丝挡在了自己的肩后。然后，他向前一步。他是家族忠实的守卫者。
他优雅地挺直背脊，目光平静地迎向简那双毫无生气的漆黑眼眸，声音沉稳而有力，回荡在那无形的压力场中：
“沃图里的传信者，你们的造访，尤其是在这样的混乱之后，也不是很意外。”
卡莱尔的声音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滴水不漏的冷静陈述：“苏尔丝是我们的家人，卡伦家族的一员。关于沃图里最高议会的邀请…”他微微停顿了一瞬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张静卧在丝绒中的猩红信函，“恐怕不能如此简单的应答。”
没有人注意到，爱德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直了。因为他“读”到了简的思想。那并非简的心声，而是被这现场瞬间触发的意念残响，深植于她灵魂深处的思想。
“卡莱尔的义女？水的女儿？真是令人惊叹的生命奇迹…那心脏搏动的方式如何？血液的流转呢？那磅礴的生命能量是凝聚于体内心核？还是…溶于每一滴骨髓？”
“多么稀罕的样本…不知那晶莹剔透的心脏…能否剥离？是否能赋予超越阳光桎梏的…绝对永生？”
爱德华并不能随意翻看简的思维。简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读心能力，她的瞳孔收缩了一瞬，几乎同时，一股如海啸般汹涌尖锐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神经，那是专为防备他这样的入侵者而设下的精神反击，撕裂性的痛楚仿佛将他的大脑搅成一团滚烫的热泥。
“啊，这读心的小雀鸟…飞到了危险的巢xue边缘呢。”那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几近漠然的轻嘲。
……
简的身影消失在浓雾深处，如同被森林悄然吞噬。她带来的三名护卫和那名手捧黑盒的女性，也如同鬼魅般无声退去。
留下的，是冰寒彻骨的寂静，和那张刺痛着每个人的猩红邀请函。
空气凝滞，沉重得压弯了枝头滴落的水珠。
良久，艾美特才重重啐出一口唾沫，砸在泥地上：“狗屎！”他低声咒骂，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山姆发出一声低沉的狼嚎呼唤着他们，等到他们回到山姆这边，山姆巨大的狼首转向卡莱尔，棕色的兽瞳里情绪复杂。他甩了甩头，沾血的毛发纠结在一起。
“这里结束了，焚烧新生儿残肢差不多了。”山姆的声音通过狼的形态发出，“我们该走了。大家都很疲惫，需要好好休息，同时，我们需要你，医生。”
卡莱尔缓缓点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感谢你们的援助，山姆。没有狼群，我们撑不到最后。”他向前一步，“放心吧，我需要回去拿一下医药箱，我稍后就来。”
山姆只是短促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不再多言，转身，发出一声召集的低吼。幸存的其他狼人，以及伤势不轻的科林和布莱迪，纷纷聚拢过来。他们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伤痕，呼吸粗重，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野兽的气息。
雅各布变回了人形。古铜色的皮肤上交错着血痕和污泥，他胡乱套上一条不知谁扔过来的破旧运动裤，快步走向被埃斯梅和爱丽丝搀扶着的贝拉。
“贝拉！”他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力度大得几乎让她窒息。贝拉的脸埋在他滚烫、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胸膛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雅各布…我…”贝拉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没事了。结束了。”雅各布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遍遍重复，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擡起头，目光扫过卡伦一家，最后落在爱德华和苏尔斯身上，眼神复杂：“…谢谢。”有些生硬。
贝拉从雅各布怀里擡起头，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她看向卡伦一家，尤其是被爱德华紧紧护在身侧的苏尔斯，嘴唇翕动：“谢谢…谢谢你们…还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罗莎莉冷冷地别开脸，但她紧抿的唇线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锋利了。埃斯梅则对她露出一个疲惫却温柔的浅笑：“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回家好好休息。”
雅各布不再多留，半扶半抱着贝拉，跟上正在撤离的狼群。奎鲁特的巨狼们的身影很快没入幽暗的林地，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渐行渐远，最终被森林的潮声吞没。
战场上，只剩下卡伦一家，以及那个巨大的掌形深坑，无声诉说着方才的超自然力量。
“我们也回家。”
……
卡伦家大宅的玻璃幕墙将外界阴沉的暮色过滤成一片冰冷的灰蓝。屋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将众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沉重的气氛并未因离开战场而消散，反而在这熟悉的密闭空间里沉淀得更加粘稠。
爱德华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巨大的窗户。窗外是黑黢黢的森林轮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爱德华？”埃斯梅担忧地轻声呼唤，递给他一杯清水。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沉溺在另一个世界。
苏尔斯坐在沙发上，担忧地看着爱德华，罗莎莉拿来一条厚厚的羊毛毯裹住她，紧紧挨着她坐下，手还握着苏尔斯冰凉的手指。爱丽丝和贾斯帕站在单人沙发旁，脸色凝重。艾美特烦躁地来回踱步，厚重的靴底敲击地板，发出沉闷的叩响。
艾美特停止了烦躁的踱步，巨大的身躯转向苏尔斯，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震撼：“嘿，苏西…刚才那个…那只巨大的蓝手掌…是你叫来的？”他比划了一下，动作有些笨拙，“那是你…爸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尔斯身上。她裹在毯子里，似乎缩小了一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长发摩擦着羊毛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是我父亲的一道投影。”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不易察觉的依恋，“我到潭水深处疗伤，我父亲隔着很远很远的水域，感应到我受伤。他生气了。”
罗莎莉把她搂得更紧，下巴轻轻抵着苏尔丝的头顶，冷艳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情绪，像是后怕，又像是骄傲：“幸好他生气了。”她低声说，这语气是她能做到的最柔软的程度。
爱丽丝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眼中还残留着目睹那毁天灭地一掌时的惊悸：“那力量太可怕了。那些新生儿……直接就灰飞烟灭了。”她打了个寒颤。
“但也正是这股力量，恐怕进一步刺激了沃图里的贪婪。”卡莱尔的声音沉稳地接过话头，将话题拉回冰冷的现实。他冰蓝色的眼眸里风暴凝聚，脱下沾血的外套，动作缓慢而刻意，仿佛在借此整理思绪。他走到爱德华面前。
“爱德华。你看到了什么？在简的脑子里。”
爱德华猛地擡起头，看着众人回答道：“囚笼。”爱德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第一个词就让所有人的心沉了下去，“一个特制的囚笼。黑暗，能吸收光。里面…关着一个…”
他顿住了，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苏尔斯，带着一种近乎心碎的怜悯：
“精灵。”他终于说了出来，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
苏尔斯的身体猛地一颤，蓝色的眼眸瞬间睁大，罗莎莉立刻收紧了手臂。
“难以想象，ta的情况怎么样？”
“他…或者她…”爱德华艰难地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起来状况很糟糕。非常糟糕。被锁链穿透，力量、生命、正在被缓慢地抽走…像一盏即将耗尽的灯。”
他闭上眼，简脑海中那个枯竭、透明、被黑暗吞噬的身影再次浮现。
“是阿罗。”爱德华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是阿罗的首肯！维多利亚的疯狂，甚至她对苏尔斯的执着，背后都有沃图里的影子！他们想要的不只是混乱，他们的目标…”
他的声音再次哽住，巨大的愤怒让他几乎无法言语。
“他们想要什么？爱德华？”爱丽丝急切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