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弱点
第22章弱点
陈稚楠想起自己也没和对方说今晚不留下吃饭的事,怕祁岁找他,刚要补救一下,方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陈稚楠?”方旻那边应该是和秦助理在一起,他听到了开关车门和打着发动机的声音,“你怎么样?在哪儿?”
“还能喘气儿,你直接去医院吧。”
陈稚楠打完电话就回去,看到郑樱元依旧在和那个肇事司机对峙,对方被司湛照着脸上踹了一脚,牙齿掉落一地,还在口吐鲜血地骂:“我就知道……你走到哪都带着这个贱货!不阴不阳,个不要脸爬男人床的婊子样……”
司湛还没做什么,郑樱元就忽然擡起皮鞋的后跟,狠狠踢在对方的下颌骨上。
夏漾吃了一惊,她看了看陈稚楠,从对方的眼神里确认刚才自己听见的骨骼碎裂的声不是错觉。
“让警察来处理吧。”
郑樱元踢完这一脚,仿佛没事人一样扯了扯裤腿,回头朝车子走去,“司湛,走。”
他停了停,又问司湛:“宵夜还吃吗?”
司湛挽起袖子:“吃。”
陈稚楠回到车上,看到郑樱元点了根烟,手搭在车外,指间被车子启动带起的气流拉出一条烟带。
“看到了吗,很难熬的。”郑樱元笑笑,神色流露出倦意,“人活着,就要一直走、一直斗,哪怕我已经熬过最难的时候了,有时候还是会有这种人跳出来告诉你,结束不了,你还得往前走。”
陈稚楠看着他,感觉车里忽然安静下去,形成了一个很隐秘的空间。
“不只是你。”陈稚楠开口说,“我也会有这种感觉,但我应该还没有到最受不了的地方。”
“我们没有资格说受不了,除非愿意什么都不要,当个普通人。”郑樱元直白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做人不能什么都想要,又要安逸、又要地位,世界上没这么好的买卖。”
郑樱元把烟圈吐在车窗外,盯着副驾驶司湛的耳朵:“今天那个小专家,姓祁是吧?”
司湛补充:“祁岁。”
郑樱元又说:“他是个猎物,你应该知道,阿楠。”
陈稚楠目光动了动,“为什么?”
“你也不要骗自己,我们都看过太多了,他这样的人一旦没有了庇护,或者面临的危险超出他所有的庇护极限,就会被撕碎。”郑樱元说,“我查到一些东西,你要看吗?”
陈稚楠求之不得,他立刻就在脑海中预设出了对方可能会提出的交换条件,但郑樱元没有,只是以一种过来人的目光和口吻,坐在那里对他说:“先去医院,然后和我回一趟银杏庄园吧,我等会儿给你看。这不是交易,卖菜还要给熟客添头呢,既然要合作,有些附带的好处我乐意给你。”
几辆车飞驰过郊区公路,朝远处灯火通明的市区驶去。车灯模糊在婆娑树影中,宛若流星般消失不见。
祁岁出神地看着高楼之下穿梭不息的车流,捏着仅剩百分之五电量的手机,困意再一次袭来。
陈稚楠给他发来那一条消息之后,就再无动静了,原本说好晚上要见面,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赴约了。
听说晚饭前一起走的还有夏小姐,之后都再也没回来过。
祁岁觉得眼皮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于是起身回到了床上,把手机丢在床头充电。
之后又过了很久,陈稚楠的电话都没有再打来。
入夜,郑家名下的银杏庄园里亮着零星灯火,客厅摆了水果和宵夜,管家和几个佣人还没有睡,都在前厅等着郑樱元回来。
郑樱元进门之后让其他人都去休息,留司湛在餐厅吃东西追剧,自己则带着陈稚楠去了楼上的会议室。
一整面墙的档案柜,郑樱元还找了好一会儿,最终从海量的资料里翻出了想让陈稚楠看的那几盒。
“你什么时候开始调查他的?”陈稚楠有几分戒备地问他,“你们两个应该是今天才见面。”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之前到处找这个人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手资料我几乎没动手查,都是其他人整理打包好的,刚好我又对他感兴趣,就从别人手里截胡了。”
陈稚楠皱皱眉,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早就有人在调查祁岁了,由于某些原因自顾不暇,祁岁的事便暂且搁置,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郑樱元手上。
“都给你了。”郑樱元把档案盒推向他,“你可以带走。”
陈稚楠动手打开第一个盒子,翻看里面的东西,大多是一些当年祁家名下公司的财务报表、审计年报和经营动态信息,包括当年那场失败得极其惨烈的并购融资,也就是压死祁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财务作假、虚报审计、管理层带头侵吞转移资产,股东未足额出资,最后资不抵债走破产程序,当年祁丛哲的公司一连串暴雷,根本没办法救。”
郑樱元给自己点了一支雪茄,知道陈稚楠不抽烟,也没有跟对方分享。
“祁丛哲的个人财产和公家财务混同严重,因此家里的各种资产都被丢进去填窟窿,公司低价打包卖了,倒过好几手,现在是个挂牌的证券咨询机构。”
陈稚楠抓着一页边缘泛黄的财务表单,手指有些不稳。
难怪祁岁没有选择出国留学,他记得对方高中时期曾经准备过申请国外高校的资料,后来估计是早就意识到家里出了危机,才放弃留学走了高考的路。
陈稚楠回想那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应该是在香港,跟着陈贻舜整合那边零散的产业,夜里回到老宅挑灯在阁楼上看管理和金融专业书,自学了英语和德语,努力想爬到曾经可望不可即的那个位置。
他的确也爬了上来,只是没想到,回内地后才发现祁岁已经跌落谷底。
郑樱元抖抖烟灰:“我没和祁丛哲打过交道,但我爷爷知道他,挺有本事一个人,不过后面开始有些胃口太大,迈的步子一个比一个险,甚至合不合法都不太顾得上了。我猜公司本来就出了一些问题,起初努努力能堵上,但他从一开始就迈错步子了,错误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最后亏空填不上了。”
彼时莱城的风向转变,去库存的大潮涛涛而来,老牌产业江河日下,互联网经济逐步兴起,敏锐的房地产投资人都开始谨慎行事,不少人尝试摸索转型,祁岁的父亲也不例外。只是所谓的转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每一次市场的剧变都会拔去一些老枝,再生出不少新芽,许多人死在了求变的路上,尸骨无存。
陈稚楠也不是没有自己查过,但过去的一些资料残缺不全,被瓜分的真相也再难以拼凑。结合郑樱元手头这些,他忽然印证了当年的一些猜测。
“祁丛哲可能留了后手。”陈稚楠擡头和郑樱元对视,“而且他确信这是能让自己举家翻身的筹码。”
郑樱元一笑,转身去酒柜里拿香槟。
“大胆想想吧,在那个监管不严、各种黑手白手交替操盘的年代,多少人铤而走险,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更何况是祁丛哲这种曾经的商场大鳄。只要最后能把黑的洗成白的,就能以小撬大,一本万利。”
陈稚楠继续往后翻,发现剩下的两个盒子里居然大部分是针对祁岁的调查记录,内容之详细令人毛骨悚然,似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祁岁都在被人监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