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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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季很清楚唐婧的意思。
京郊大仓的钥匙使用需要层层上报,昌武帝疑心病重,这些要紧的东西他都握在自己手里。看管钥匙的都是昌武帝的自己人,新官上任的张同肯定不在其内。
如今这种情况,要么是昌武帝信任的人反水了,要么这整件事就是在他的授意下进行的。
如果是前者,对方是怎么把这些粮草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京城?如果是后者,昌武帝将这些粮食送去了哪里,他要做什么?
看张同的样子,他大概率是偷偷拿出来的钥匙,他察觉到了什么?
“世子。”
梁华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他看着前厅的人,越过众人走到祁嬴身边。
“长公主请您过去。”
祁嬴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唐婧,问:“钥匙还在你手里吗?”
唐婧点头。
“给他。”林季出声说。
霄影卫拿了张同,迟早摸到唐婧头上,留给他们调查的时间不多了。祁嬴拿着钥匙,是最稳妥的办法,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对方所想。
“把陈奇借给我,我要去一趟丰州。”林季快速说,“我之前没有留意,现在想想,我父亲出事后,我家那两个叔伯来的太快。按照正常时间,消息传到丰州至少要一天,路上还需要一天,但他们却在父亲出事后第一时间就过来。”
“黄老大也是丰州人,丰州一定有他们的据点。”他说,“我大伯正在丰州收药材,出的价很高,完全不害怕东西会砸在自己手里。他要么是没做过生意胆子大,要么就是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一定能出出去。”
“我有种直觉,这件事和粮草的事情有联系。”
于相旬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出声,听到林季的话,他开口道:“世子,林公子,说到丰州,我这边也有件事情要说。你们还记得赵荣吗?广信粮草案后,赵荣在狱中自尽,但同他一起策划的行安楼商人吕新不见踪影。我听说,他是在丰州边界消失的。”
“如果吕新之前一直为赵荣办事,行安楼倒是个运粮的好渠道。”于相旬说,“赵荣生前深得陛下宠爱,偷带出大仓的钥匙不是难事。”
“这中间还少了两环,”林季听到于相旬的怀疑,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拿到大仓的钥匙是赵荣,但是谁将钥匙带出宫,从京郊大仓取出粮食?这个人一定不是赵荣,他行走御前,没办法离开京城太久。”
“拿走粮食的人一定不是吕新,大仓戒备森严,吕新没办法接近。这个人必定是户部的自己人,看守才会毫无戒备。吕新负责利用行安楼将粮食运出京城,离开京城后,一定还有人接应他。”
“这才是完整的过程。”林季看向于相旬,两个人同时想到一个名字。
“胡奏。”于相旬说,“他和你父亲同在仓部司,官职相同,每月需要例行检查大仓。你父亲的负责京城内两个大仓,胡奏负责京城外四个大仓。”
胡奏为了升职攀上赵荣,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向赵荣投诚。而赵荣不会允许偷粮一事暴露,也需要解决掉父亲这个隐患。
林季的心沉了下去。
那二皇子在其中又是一个什么角色?
吕新带着那笔粮草直奔泰州,泰州是二皇子的封地,原本因为上辈子查到的事情,林季认为他是在为自己积蓄力量,盯上了这次前往广信的军粮。但现在看来,这件事远没有这么简单。
“我会找一具和你身量差不多的尸体代替你,”祁嬴对唐婧说,“林季会带你出京,你跟着他,查清楚这些粮到底去了哪里。”
瓦恩,眼睛,这些模糊的话语是隐藏在大盛内部的一颗颗钉子,他们正在积蓄力量,等到时机。而这些去处不明的粮草,是否正在为他们提供能量?
祁嬴不敢再往下想。
于相旬还要上朝不便久留,唐婧被带下去换上侍女的衣服,林季站在原地,在宽大的袖子下面握住了祁嬴的手。
“我很快回来,”他说,“你保重自己。”
“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他擡起头,对上祁嬴的目光。
祁嬴忽然勾了勾嘴角。
“我心里有数,”他转身挡住林季,伸手捏捏他的脸颊,“还没到那一步。”
大盛是在战火中建立的,前朝末年,藩王割据,民不聊生。盛太祖一路从临走走到京城,为的是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至少吃得饱,穿得暖,北狄和幽族不会时不时的跑过边界长驱直入烧杀抢掠。
兴衰是人间常事,就像花不会永远盛开,人不会永远年轻。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轮回来的这样快。
“希望吧。”林季也伸手捏着祁嬴的下巴,“万事小心,记得吃药。”
“好。”祁嬴笑着俯下身,温柔的吻上去。
……
半个时辰后,祁嬴来到长公主府上。端肃长公主示意他自己坐到屏风后面,祁嬴没有多问,依言照做。
不多时,门外来人通报。
“殿下,”管家走进来,说,“人带来了。”
“让她进来。”长公主开口。
祁嬴坐在屏风后,看到一个年长的女人走进来。他对着人脸熟,像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人。
“殿下。”那人对长公主行礼,却被打断。
长公主直接问道:“那具尸体是你女儿吗?”
老夫人没想到长公主问的如此直白,她怔愣片刻,点点头,低声说:“是。”
“那具尸体正是我女儿江淮茹,”她说,“老身确认过了,我女儿年幼时贪玩,从树上跌下来摔断了右脚小指,仵作说,那具女尸右脚小指有骨折过的痕迹,身量年纪正对上我女儿。”
“她身上还有我家里的信物,”老夫人垂下眼睛,“官府当年见一直无人来认尸,便草草埋了,我这次过去,他们重新挖开,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