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叙叙之晨
第99章叙叙之晨
那天是个怎样的情况?沈洛也有些恍惚了,她那天遇上了有些刻意刁难的客户,对图纸设计和施工成本都有些迟疑,她就像玩命一样,在吃饭的时候一个人硬生生地和对方吹了四瓶五十六度的白酒,饭却没有进肚多少。后来到了“端点”,沈洛的同事陪着几个人在包房里开始唱歌,沈洛则借故去了厕所。
双手撑在墙上吐了七八分钟,沈洛的鼻腔和口腔里充斥着难闻的酒味,吐出来的却只有浅黄色的液体,像是喝了好多水一股脑就都冲了出来,除了厕所的隔间,沈洛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给自己补了妆,但是酒劲有些上头,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人刚踏出洗手间的台阶,就踩空了,何意出现的时候,她刚好倒在他的肩上。
扶着她到酒吧延伸出去的自己用的露天露台坐下,何意问到了她身上浓烈的酒味,皱了皱眉,语气还是淡淡道:“以后少喝点酒吧,女孩子,这样不太好。”
沈洛看着河对岸的大红灯笼轻轻笑了,头仰过了椅子吊在半空:“怎么了,喝酒的姑娘都不是好姑娘了?”
她的话刚说完,一名服务员就送过来一杯牛奶,何意没有回答她,只是把牛奶推到她面前,还是皱着眉头说:“喝吧,暖胃。”
沈洛倒也不客气,举起杯子一口气就喝完了,放下杯子的时候,却看见一直吝啬笑容的何意脸上突然挂了丝笑意,她微醺的脸上带了些疑惑问他:“你笑什么?”
何意愣住了,半晌,反应过来的他似乎有些尴尬,没有回答沈洛,只是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上唇,沈洛偏着脑袋盯着他看了半天,有些不耐:“你嘴巴怎么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何意有些无奈,见惯了酒醉的人,却很少能真的接触到酒醉的人,伸手在桌上扯了张抽纸,递给沈洛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推开,“你自己的嘴有东西,你给我干嘛?”说着,沈洛伸手又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直直地对着何意的嘴就过去了,食指触碰到那片薄薄的柔软,小拇指却贴紧了僵硬的脸庞,沈洛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没了醉意,朦胧恍惚的眼睛里也突然变得透彻起来,触电般地收回了手,沈洛扭过头盯着身后的河水暗自爆粗:“我去,我刚才他妈的做了什么啊!”
何意也有些尴尬,但还是把手里的抽纸放在了桌上,起身走下露台时留了一句:“嗯……你嘴上有牛奶。”
像是瞬间放大瞳孔一般,沈洛猛然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镜子,看见自己上唇多出来的那半圈白胡子,“噗”地一声大笑起来,何意听着她放肆的笑声整个人有些惊讶,站在那里看着一袭长裙的她笑得完全不在意形象,他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脾气和秉性,才能有这么……嗯,豁达,应该是豁达,才能有这么豁达的心呢?
那以后,沈洛每每带着客户来何意的酒吧时,她都会接到服务员递给自己的一杯热牛奶,有时候服务员太忙,递给自己牛奶的就会是何意,刚开始的时候只觉得是给老顾客的一个优待罢了,但是后来沈洛却发现,何意这样性子凉薄的人,不像那种会给很多人优待的人,于是再有牛奶,沈洛总是会自己走到吧台与何意结账,只是后者总是不愿,有时候甚至不说话,也不收钱,再到后来,沈洛想结那杯牛奶的帐,何意直接不露面,服务员也不敢收她的钱。
不知道是哪天,无意间听服务员提起何意喜欢吃酒吧街前面那家烧烤店的烤翅和烤脑花,沈洛干脆每次再去酒吧的时候都会给他打包一份过去,到后来,两个人靠着一杯牛奶和一份烤翅和烤脑花结下了吃货之约。欧晨每天上班照顾那些小孩子累得不行,沈洛也不好意思再把人叫出来陪自己吃东西,只和对岸的行人,不说话,也没有笑容,只是静静地坐着,沈洛有时候去酒吧找他吃东西的时候,服务员总是说他在那个露台上坐着,一个人坐在露台的一个角落,垫着一个不算太薄的毛绒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每沈洛提着一堆吃的靠近那个露台,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像看到了曾经因为顾晚舟离开而心事重重的程景良一样,眉目间透露的那些愁绪挥之不去,总是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越来越重。不过何意也有很开心的时候,只是沈洛也发现,他对开心这样的情绪从来都不善表达,像是不知道如何笑一样,何意开心的时候只会在露台上沏上一小壶茶,戴上自己的耳机不知道听着什么,与平时不开心也不难过的时候无异,只是唇边若有若无地会带上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但凡这个时候,沈洛就会放心大胆地走过去,把一堆吃的放在露台上的玻璃桌上,两个人便大快朵颐起来。
没有必要像他在心事重重的时候,等在露台后,让他发现自己。
两个人经常会聊一些自己的日常,沈洛觉得自己认识何意以后都变得清心寡欲了不少,从前顾晚舟总说她,说她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一腔热血的她总是会把兴奋当成一件日常,但是与何意在一起,却似乎少了很多热烈的情绪,多了不少宁静的意味。就像聊天,沈洛说的最多的就是吐槽和抱怨,从不像与何意聊到的日常那样,那么云淡风轻,丢了那么多怒气和愤愤不平,只剩下说笑和平心静气,每次无意间发现何意有这样神奇的本领以后,沈洛总会觉得他就像个脱胎于尘世的神仙,那么不接地气,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
只是有时候何意也会有恶作剧的时候,比如沈洛有时候提到自己的老板多么不人道的时候,何意总会给她出些如何反击自己老板的主意,这些点子屡试不爽,这样不时表现在沈洛面前的不为人知,让她也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其实也还是小孩子的那份调皮的一面,有时候沈洛也会大笑着骂骂他,说他闷骚得不行,恍惚间,也会想起顾晚舟笑骂着程景良的画面,带着日常生活中的小情调和,那么一丝丝的甜蜜,何意与当初的程景良一样,只是低着脑袋含着笑容,不否认被戳穿的小心思,像是在容忍着自己的任性一样,总是带着那么显而易见的宠溺。
这不像莫则喻。
在他那里,沈洛得到的永远只是那份眼高于顶的冷漠,莫则喻也从来不愿意给她多少笑容,她能得到,只是大家一起出来聚会时,莫则喻面对所有人的,那份共同的笑,对于沈洛而言,那像是所有人一起去吃自助餐,她钟爱的那份葡式蛋挞,所有人都可以夹,所有人都可以吃,她也可以,但那不是只有她可以。
但是何意可以,何意那些不为人知的笑意和不时流露出的宠溺,只有她能看到。
再后来,两个人的阵营从吃货小分队升级成为了情感交流工作室,像是理所应当一般,沈洛每次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会习惯于一个人走到酒吧街前面的那家烧烤店买上一些何意喜欢的烤脑花和自己喜欢的烤茄子,然后慢慢走到何意的酒吧,有时候何意就在露台上坐着,服务员也不用再说什么,沈洛径直便从后门走上去,有时候何意就在柜台,看见沈洛的表情,两个人便默契地一起从后门上了露台。
而何意见过的,沈洛最难过的一次,就是去年的圣诞节。
那天的沈洛脸色苍白,走进酒吧的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何意在露台上坐着,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何意还以为,她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后来,沈洛站在露台上,身体像是没有了支柱,何意扶着她坐下,却看见她整个人沾了椅子便瘫软在那上面,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连平时的手提包都没拿,只是手里稳稳地握着部手机,一直到那部手机响起,沈洛都没有说过话。
那天晚上,何意陪着沈洛坐到了凌晨四点,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何意的露台在冬天会放上一个小火盆,四周用可拆卸的玻璃围了起来,何意在小火盆里加第五次木炭的时候,沈洛的手机才猝不及防地响起,始终呆坐着的她从茫然无助中回过神来失措地接了电话,却在下一秒哭成了泪人,嘴里始终在问:“她怎么样了?”“她还有救吗?”“为什么还没醒?”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试图在抚慰着她紧张的情绪,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沈洛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半晌,她开口:“何意,我想喝杯热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