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渐行渐远渐无书
第69章渐行渐远渐无书
顾晚舟睡得不好，这似乎是她很久以来的习惯了，那晚在苏瑾家醉成了一滩烂泥，也没能让她的紧闭着双眼的眉头随着酒精而柔和开来，今晚更甚，那双眼睛皱出了不深不浅的纹路，路桠看得有些心疼。替蜷缩着身体的顾晚舟好好掖上了被子，转身离开时，才发现她脸上的泪痕深得可怕，枕头被她的眼泪逐渐浸湿了，路桠轻轻掰开她紧紧捏着被角的双手，揉了揉才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程景良，你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让一个坚强到扛得下风雨的顾晚舟这么毫无安全感可言呢？路桠记得，顾晚舟从前总说，安全感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可是如今，倒像是顾晚舟把自己给丢了。
“也不知道，你是把自己丢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路桠早上起床的时候便从电脑上看见了乐依晨传过来的邮件，好几张曼谷的照片里，高大别致的寺庙在黄昏的醉人夕阳里屹然而立，乐依晨站在一只猫的面前，笑得像远处的夕阳一样烂漫。
“你总算是找到了自己，可晚舟却丢了她。”
远在曼谷的乐依晨收到这条回信时，坐在清晨的酒店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热带雨林，沉思半晌，才把手放在自己的键盘上敲敲打打，回给了路桠一句话：“丢了顾晚舟的人是谁，她就该去找谁。”
能有谁？不就是程景良吗？路桠感到有些可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真的知道，什么叫造化弄人。
路桠约的地方，是bj一家出了名的红酒馆，程景良进了门便被门口的服务员迎进了一间欧式风情十足的包房，路桠坐在落地窗的位置，手里的高脚杯醒着一杯刚倒出来的红酒，路桠看见门口的程景良，扬起下巴向他示意着自己对面的座位。
“你们真是好朋友。”程景良刚坐下，看着窗外的装修说了一句：“你和苏瑾都喜欢把人约在包房里谈事情。”
路桠坐在他对面笑了一声，抬眼顺着他笔直的视线看过去，窗外地上摆着的一束黑色郁金香看得程景良有些恍惚，路桠看着他，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她喜欢黑色郁金香。”
“哈……”程景良笑起来：“怎么会不记得？她那时缠了我们好久我们也没给她买，气得她好几天没理我们。”
“可是她早就不再喜欢那种花了。”路桠神情淡漠，看着杯中的红酒发愣，程景良回头落魄的样子被她收入眼底，她饱满的红唇轻轻道：“晚舟说，黑色郁金香的花语是骑士的爱。”
对面的程景良端着高脚杯喝了一口杯里的红酒，听着路桠讽刺又故意的声音继续响起：“她从前希望你们可以给她买，是因为她相信你们会保护她信任她……后来晚舟出国，经常在电话里和依晨说起自己在美国的所见所闻，有一年她生日，我们四个想着给她在洛杉矶订一束黑色郁金香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结果，她当天晚上就醉醺醺地给我们打电话，说她早就不喜欢黑色郁金香了，因为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了……她说她要的安全感，只有她自己能给。”
“其实晚舟刚回国那段时间，你们是有机会在一起的。”路桠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杯摇晃的瞬间冷眼旁观程景良的错愕与慌乱，她说：“我们四个都能看得出来，晚舟还爱着你，无所谓她嘴硬说的什么要与你一刀两断，说什么怨你恨你，其实说来说去，她不过就是过不了她自己那一关……她不能接受自己八年前那么懦弱地逃出国，她也不能接受你们两个人的胆小……你还记得那年寒假她醉成了那个样子吗？你去接她之前，她靠在我的肩上睡着，嘴里却一直在说着什么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我以为她是做噩梦了，后来听见她在梦里嚷着你的名字，我们三个才知道……程景良啊，你们两个是活该！”
程景良听了路桠的活该，却在那一瞬间笑了，活该……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听了多少次“活该”，也的确，就是活该。
“晚舟回国以后，大概睡觉的时候没有一次是不皱着眉头的，也不知道她每天梦里都有些什么，哪怕是喝得烂醉，你看着她睡在一边的样子，眉头也总是紧紧的松展不开，有好几次苏瑾淘气，把兔子放在她面前逗她，结果只会让她在醒过来以前越变越紧张……”
可是程景良却突然想起来，从前顾晚舟总会在他的肩上睡得格外香甜，那样放心的倚靠着自己的肩的模样……似乎一个拥抱就能满足她的世界一样，果然，顾晚舟还是被伤得太狠。
路桠说的那个顾晚舟缠绵梦语的晚上，是她们大一那年的寒假，也是顾晚舟和程景良把彼此心里埋藏太深的情绪剖白以后得寒假，去泰国旅游的前一晚。那天晚上苏瑾和顾晚舟，路桠，乐依晨四个人去了溯央河边的酒吧，乐依晨从坐下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对顾晚舟的“咒骂”，说到激动的地方，还会一把夺过顾晚舟手中的啤酒瓶，推开她面前的longisland。
“顾晚舟，你就作吧，使劲作吧！以前不知道他程景良喜欢你也就算了，随他怎么跟那些女的不清不楚，但是现在，你好歹也给我个所谓‘就这样’的理由吧？”说着，乐依晨又夺过顾晚舟手中的酒瓶，冷眼旁观她被留在自己嘴里的酒呛到满脸通红，洒出的啤酒顺着顾晚舟的脖子粘湿了衣服，凉到了她的心口。
“好了好了，”路桠挡在她们两个人中间打圆场，阻止乐依晨继续在顾晚舟的伤口上撒盐。“依晨你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今天那么失态？”
“你要怪我失态吗？你看看她，你看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我是在心疼她啊！”乐依晨的愤怒与心疼不言而喻，而始终在一旁没说话的苏瑾只是淡淡瞟了顾晚舟一眼，最后悠悠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所有人都在心疼她，只是那个最心疼她的人，在她看来，没有在心疼罢了。”
一句话，让原本失态的乐依晨失了声，也让始终在一旁劝慰的路桠停止了对顾晚舟的同情。
的确，在顾晚舟看来，那只是在顾晚舟看来程景良没有在心疼自己而已。恐怕在所有人眼中，这一切都只是顾晚舟自己在作死。
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