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行至别处离 - 舟行晚景 - 麋鹿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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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行至别处离

第52章行至别处离

郁铭考上的是省内的一所大学,他的学子宴是八月十三号那天在他乡下的爷爷家举行的。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一群人都推掉了其他同学的宴请,集合在顾晚舟的家里等着郁铭和他的朋友开车来接。郁铭计划晚饭时来接人,下午六点,车停在了顾晚舟家的楼下,七八个人在车上折腾了两个小时,晚上八点两辆车才缓缓停在了村寨口的一条小路上。下了车,已经有些晕车的顾晚舟被郁铭告知需要步行一段路,等到一行人走到郁铭爷爷家时,白天参加酒席的宾客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是一些郁铭本家帮忙的亲戚和朋友,郁铭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骨子里透着农村的朴实与热情,郁铭的爷爷站在正屋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除了顾晚舟他们,郁铭还邀请了他儿时的朋友,大家拼了两张八仙桌,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欧晨他们的到来让郁铭家的亲戚一阵好奇,纷纷趴在正屋的门栏上小心翼翼又欣喜地往里屋瞅,那时候的宁依微还是宁子,一脸打趣地开玩笑说这有些结婚看新娘的阵势,惹得欧晨一阵尴尬。

三个女生很早就吃饱了,放下碗筷以后没有离桌,坐在原位一边聊天一边帮着自己这边的劝酒,看着郁铭那群儿时的玩伴被程景良和陆祁他们完虐,脸上带了些同情,心里却是猫哭耗子的得意。

宾客们渐渐散去时已经快接近夜里十一点,郁铭的爷爷早早地就睡下了,剩下顾晚舟他们七八个人还坐在饭桌上不肯下来,郁铭三个朋友已经醉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而本来酒量不错的段临笙和安于却因为酒精的作用打开了话匣子。都说男人喝酒前是普通人,喝酒后是哲学家,这句话放在他们几个身上绰绰有余。

段临笙家里向来管他管得紧,从初中认识到高三毕业,每次大家一起出来小聚,他一定是走得最早来得最晚待的时间最短的那个,好几次因为回来晚了,他爸都对他动了手,甚至明令禁止他离开家门,在家就对他关了禁闭。高考一结束,段临笙的行动虽然比从前要自由得多,但也并不那么如人意,认识了六年,大家都清楚彼此的情况,那天借着酒意,段临笙把长时间憋在心里的不满和难过委屈统统说了出来。顾晚舟把段临笙搂在怀里安慰着:“沟通最重要,我们大家都一样,不都是这一年来才好一些的吗?”

段临笙抱着顾晚舟的脖子放肆地哭了起来,头埋在她的肩上哽咽着:“我对不起你们……每次我都没有钱给你们,跟在你们身边混吃混喝……你们还对我这么好!”

段临笙的话说得大家都有些尴尬,安于从里屋把剩下的酒抬了出来,一把将靠在顾晚舟身上的段临笙揪起来:“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妈的有什么话都在酒里了,我他妈今天陪你喝到吐!”

于是,除了已经在酒桌上阵亡的郁铭,其他人搬了木凳和小木桌围坐在郁铭爷爷家的庭院里,夏夜的风从周围的山林里吹过来,带着些竹林中的清香和树林中湿润的泥土气息,各自心里的憋屈也在那样的夜晚被段临笙的开头纷纷扯出了一条连续的线……就像陆祁的父母从不曾真的理解过他谅解过他,就像安于的父亲早年会对自己的妻子动手,就像永远都一副无所谓的莫则喻也曾因为父亲的出轨而悲伤过。

段临笙说,他不是不能理解家里的情况,他不仅理解,他还从没有过多好的奢望,他只是感到内疚,对顾晚舟他们的巨大的内疚,他从来都不能拿出多少钱来为大家做些什么。吃饭唱歌聚会的所有花销,段临笙也基本上凑不出自己的那份钱,所有人都知道,好多次几个人约出来小聚,段临笙不到场的原因不是因为家里不同意,而是因为自己没有钱……他说他不怪自己的父母对自己的管教有多么的严厉,他只是委屈,委屈这么多年来,他的爸妈从来没有想过他也长大了,他也需要自由和空间,可是似乎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可陆祁不一样,陆祁心里有怨气,对父母的怨气,他说他不能原谅他的父母从来只关心他的成绩而不是他的人,也不能谅解自己的父母伤害自己自尊的言行,因为他恨,他也不想原谅。顾晚舟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程景良,发现程景良也正在凝视自己,两个人心里大概想的都一样,都想到了高二那年,陆祁疯了一样地在溯央河边的呐喊,他们都深深地知道陆祁的心里有多大的难过,只是两个人想不明白,不过是年少轻狂时与父母的沟通交流导致的代沟问题,为什么却是这么几个人都跨不过去的鸿沟?

认识六年,十个人都是从那样年少轻狂的叛逆里走过来的,可为什么几乎都是同样的青春却收获了不同的境遇和家庭关系?他们都以为一切都应该会好的才对,可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直到顾晚舟带着遗恨离开中国,段临笙和陆祁的情况也没有多少的好转,经年之后,是沈洛在凌晨三四点的疲惫里给顾晚舟打去电话,告诉她,两个人的情况有了怎样的好转……

段临笙向来脆弱,不是容易受打击的脆弱,而是从来都深埋痛苦的脆弱,有人说那样是坚强,可顾晚舟却觉得,那是比容易表现出来的脆弱更加严重的脆弱,因为什么事情都要藏起来,没人知道值得让人藏起来的事情的标准在哪里,所以这样的脆弱,才是真的让人心疼。

所以顾晚舟离开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程景良,也不是徐辰溪,而是这个事事都依附着自己却又努力想要保护她的段临笙。

陆祁高二那年在溯央河边发酒疯的时候,身边陪着的,除了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喝酒的同班同学,就是顾晚舟和程景良。那段时间陆祁似乎真的是被家里逼疯了,他坐在溯央河边那排及膝高的石阶上朝着对面挂着大红灯笼的古城墙大声哭喊,他说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始终站在一旁沉默的顾晚舟,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啪”的声音在河中央回荡一会儿,身边十几个有些醉意的男生都被震了一下。

陆祁红着眼睛冷冷地回眸看着顶着一头湿发的顾晚舟,她接到陆祁同学的电话时,正站在厕所里给自己的头发抹着洗发水,满手泡沫地挂了电话随意地冲掉头顶的泡沫,顾晚舟把还在滴水的头发挽在头顶上,没有理会顾爸顾妈的怒气,夜里十点骑上小电动就从家里冲了出来。

陆祁说:“顾晚舟,你今天要是打死我就算了,你要是没打死我,咱俩没完!”

“我就问你一句,你回不回家?”顾晚舟站在石阶上冷冷地看着他,“回不回?”

陆祁扭头冷笑:“回家?我他妈有家吗?我他妈有个屁!你不是想打我吗,你再来啊,你他妈来啊!”

“啪”地一声,陆祁又被顾晚舟狠狠地抽了一耳光,他从地上站起来在程景良的搀扶下俯视着顾晚舟,两边脸上的酒意潮红还没褪去,看着顾晚舟的表情又多了些自暴自弃的嘲讽,他仰着下巴朝她吼着:“打的好!再来!”

“啪!”

“再来啊!”

顾晚舟抬手又是一巴掌。

“有种你他妈今天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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