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夜伴夏炎时
第21章夜伴夏炎时
夜风习习,他们在宁远三中没有多大的操场上或坐或躺,时不时闪烁出几点红色的小光点,靠在顾晚舟肩上的沈洛冷不丁踹了程景良一脚,骂道:“你个瘟神!”
说完一群人都嗤嗤地笑了起来,程景良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扭头看见顾晚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包女士香烟,熟练地点燃抽了起来。
“哟!我们家晚舟也开始抽烟了?”安于窃笑着把顾晚舟的烟盒拿到自己手中取出一支烟,“女士烟就是没劲儿,不过偶尔抽抽换换口味也不错。”
莫则喻看着顾晚舟平静的样子,问她:“那个时候我让你走,你干嘛不愿意?”
顾晚舟笑了一声:“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莫则喻眼神闪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烟,说:“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为人着想,还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只知道从你身上得到好处。”
莫则喻的话说完,几个男人突然没了腔调,原本就安静地可怕的操场上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的确,连程景良都不得不承认年少时与顾晚舟交好的初衷不是单纯的为了成为朋友,而是单纯地为了可以从顾晚舟的身上获得的利益。莫则喻转学到宁远三中以后,理所当然地认识了顾晚舟,也理所当然地开始与程景良一起变本加厉地从顾晚舟那里各种索取。从一开始只是用小胖子的东西威胁顾晚舟为自己买吃的买文具这样的小事情,到后来只要在学校要用的钱都是顾晚舟结账,最后到假期聚会都是顾晚舟出钱,这样的手段几乎屡试不爽。大到平时生活往来,小到一张草稿纸,只要能从顾晚舟身上拿到的,他们几乎不会用自己的钱。顾晚舟从头至尾一直都相信自己为他们付出是出自朋友的感情和关心,平时几个人随随便便感个小冒她顾晚舟都忙不迭地去买药买饭,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得到过什么。直到初二那年被打,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连一个可以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出头的人都没有,更何况那次被打还是因为他们几个。
良久,不知道前因后果的郁铭才提着小心问了顾晚舟一句:“那时候景良他们都不在吗?”
话音刚落,欧晨的手就掐上了他的腰,指桑骂槐地说道:“在还会被打吗?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晚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纤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白色香烟,熟练的动作让程景良心里一疼,从他再见到顾晚舟的那天开始,顾晚舟身上的变化让他无法想象,从前她是最讨厌烟味的,他们几个男人那时候都不怎么敢在顾晚舟的面前抽烟,因为她总是会手下不留情地将他们身上所有的烟扔进垃圾桶,再贵的烟顾晚舟也不会犹豫,当然,顾晚舟也不知道到底哪包烟便宜,哪包烟贵。到底顾晚舟心里的伤有多大,才能让她颠覆了自己从来都在坚持的东西,程景良知道,他对顾晚舟的伤害有多大,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去弥补那段旧时光。
“你走之后,有一天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你问我的那个问题……”莫则喻倒在人工草坪上,眼里微微闪烁着光芒,他看着顾晚舟凝视自己的样子,嘴角轻轻浮起笑意,那笑容里,分明是抹不去的记忆带来的内疚,一字一句地说,“我记得我说,一半一半。”
顾晚舟看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躺在一旁的安于听得不清不楚,焦急地问道:“什么鬼的一半一半?”
“被打之后的那个暑假,有一天我和他在网上聊天,我问他,跟我做朋友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钱。”顾晚舟云淡风轻地笑着,语气平静得像没有起风的湖面,躺在她腿上的段临笙闻言身子一僵,搂住顾晚舟的腰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顾晚舟的那个问题,除了莫则喻,她没有再问任何人,因为顾晚舟知道,只有对所有事情都无所谓又不那么在意且性子随性的莫则喻,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顾晚舟想知道却又不想听到的真话。莫则喻的“一半一半”出现在电脑屏幕前时,顾晚舟笑了,比她想象的答案要好得多,莫则喻还愿意骗骗她,顾晚舟知道,“朋友”的那部分不会占到一半那么多,不过是钱的那部分累积起了他们对顾晚舟的依赖而形成的“友谊”,顾晚舟知道,这叫先利益而为友。而生活在这样所谓的友情中,顾晚舟卑微到不能再卑微。
顾晚舟拿出一张纸巾,沾湿了水灭掉手里的烟,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夜,说:“我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根本一文不名。”
段临笙的肩膀开始在顾晚舟的怀里小幅度地抽动,抽着烟的陆祁继续沉默地抽烟,始终不发一言的徐辰溪默默将顾晚舟搂进怀里,诺大的操场上安静得可怕。
沈洛忍不住拍了拍手,不耐烦地说着:“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才想起来内疚有什么屁用!几个大老爷们丢不丢人!”
带着醉意的张狂在操场上回响着,可瞬间又安静得可怕,顾晚舟又点燃一支烟,熟练地动作行云流水,她看了一眼操场旁的厕所,突然笑起来:“沈洛,我还记得你以前说你们班有女生在那遇见鬼。”
原谅一个人从来不是告诉他“我原谅你了”这么容易,而是告诉他,你根本不在意,那才是原谅一个人最好的方法,顾晚舟记得一句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话,我原谅你的原因是我不愿将那些悲伤的过往铭记,也不愿用这样的错误惩罚自己。
寂静的夜里,躺在草坪上的几个人渐渐没了声音,欧晨早就靠在郁铭怀里沉沉睡去,沈洛倒在几个男人中间轻声呓语着什么,顾晚舟靠在徐辰溪怀里,与他一起回忆着幼年时嬉戏的童趣和她在美国的生活,也渐渐地,渐渐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几个人是在喧闹声中醒过来的,安于惊慌失措地看着一群把把自己围在中间当傻子看的初中生,感觉到自己的自尊简直受到了无法言说的践踏。
“你们倒也厉害,居然从大门翻进来,倒是不怕摔死!”
教室办公室里,顾晚舟曾经的班主任王安萍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地骂着,程景良在一旁乖乖地倒水,不敢有半点怠慢。
“还有你!”王安萍凌厉的视线一转,瞪着顾晚舟说,“男孩子喝酒喝成那样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也醉成那个样子!看看你们几个今天的样子,真是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