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最美
她就懒散恣意的斜坐在房檐上,一张本皙白的容颜沾了不少烟灰,如同幼时她捣乱了以后的娇憨模样,眉心却描了一朵精美的五瓣红梅,那行云流水的笔触,手法与从前华莲脸上描的红莲如出一辙。
她身上着了一件云苍男子的青衫,月光下潆着流光,是极好料子,简洁却轻盈漂亮,看着倒很不像华莲的风格。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她面上掩不住的淡淡晕色,催生旖旎,让他心狠狠窒了一下,继而他的长指放下窗帘,不刻,那纤长翩跹的身影缓缓从车厢内步了出来。
驾马车之人,几许纤瘦少年姿,容貌白净清隽,正是一身钴蓝袍子的小桃子,他忙不迭想去搀扶秦晟裼,手还悬在他袖袂上,迟疑了片刻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秦晟裼一袭月白的长袍,袖口、袍角缀了一圈名贵的绒绒雪貂,在这个初秋天气里显得并不合宜,这衣袍除了领口一颗翡翠嵌银盘扣,再没有腰带之类别的饰物,宽敞的覆在他身上,外罩足五层薄如蝉翼的银线暗纹素缟软烟罗,随着步态衣角漾如水纹,真叫一个华贵非常。
这样一身行头,着实贵气冷艳极了,他穿衣的眼光品味不错,亦很懂得掌握如何张弛有度,整身的繁复之美,满头乌黑云发又只随意的以一只白玉梨花簪绾了一下,实则他单相貌其实已美得不叫个话,可惜大秦有一个秦无色。
不过,他这么能折腾拾缀,端一副最美的举止姿态,倒真是能让她在他面前都有那么点儿自惭形秽了似的。
他动作很迟缓,许是因为体弱,整个动作却丝毫不减那份优雅高贵,落地后,他一抬美眸,抬手嘶拉一声扯下挂在车厢外装饰的一条纱幔,自他手中竟如游蛇蜿蜒上房檐!
那纱幔径直在秦无色腰上绕了一圈,她眸光微沉,以风掣般的极速被他拉了下去,若不是认识他,她会以为大晚上的碰到了什么鬼怪,一身华丽的白,眨眼就从他身后冒出诡异的白光将人拉下想要吃人似的。
一侧,华莲伸手将她在半空中接住,稳稳落地后,她不着痕迹的推开了他,他长睫敛下将眸中情绪轻掩着,她还在怨他。
“你!”
“你……”
几乎同时的开口,叫两人都片刻噤声,终是秦晟裼眸光诡谲的觑了她一眼,冷嗤出声,“王爷这是什么打扮,倒是奇了,上一次见你面色不正常的白,今次却是异样的红润呢……”
闻言,小桃子觑了她一眼,震得瞠目结舌,方才离得远没细看,这一看,那衣衫下的身形分明是……女子!
而秦晟裼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此事,是以,他从未有过喜欢男子的念头,小桃子低垂下脑袋,那么他又如何可能会喜欢一个……
而这一句,亦叫华莲浓睫颤了一下,他望了一眼秦无色,除了这一句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对不起……”
秦无色不禁皱眉,眼下不是听他忏悔的时间,她一抬眸对上秦晟裼的视线,浅笑着,却颇有几分质问的口吻,“九殿下不好好养着身子,怎会突然心血来潮到了暮镇?”
“你对她做了什么?”然而秦晟裼似根本就不在意她的问题,却是一把攥住华莲的领口,长眸危险的半眯着,徐徐开口。
若是与华莲你情我愿的欢好,华莲为何会说对不起,她此刻的脸色依旧泛着酡红,很不正常,而他离不开她的视线,亦注意到了她推开华莲的那个细枝末节!
本是该反击的,此刻华莲却始终低垂着眉眼,任他攥着自己的衣襟,不言不语。
秦晟裼盯着他的神色,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冰凉皙白的手指紧攥得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阴冷佞笑,“哈……你怎么对她了……你怎么对她!本皇子那日就该将你杀了!”
秦晟裼攥得很紧,几乎将他领口勒得叫人窒息,而他的话却字字句句都让人无法面对,若秦晟裼伤的是秦无色的身,那么他就是真伤了秦无色的心,这样的他,没有半点资格去指责眼前人的癫狂。
这个被关在水牢中仍可一句句刺激他的男子,眼下却紧抿着薄唇不发一语,秦晟裼蓦地松开他,转首步步逼近秦无色。
他的瞳眸如暗沉的夜,却流动着诡美的幽蓝光点,古典的长眉狭眸,却有胡人般的深邃如刻,俯视着她时,阴鸷且恨,嘲弄至极,“你……呵呵呵……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她喜欢这样一个人,却不肯看他一眼……
察觉宫中禁军有异动,他本带着看戏的心态来的,却在看到她时,心尖儿都疼着,还以为心给了她,就不会再有什么疼什么折磨了!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的纤长,泛着凉意,钩起她的下颔,“就只为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么,好……好啊……今日本皇子便将他毁了!”
他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来,小桃子深谙其意,不得不赶紧递上一把短刀来,这锋利刀具尚宫局做了足足一整套,依秦晟裼原来的意思,是专用来剥秦无色的皮。
秦无色眉心一拧,瞅了华莲一眼,他像是失了魂般的伫着,垂着浓长倦曲的睫毛,从侧面看,那漂亮削尖的下巴微翘的模样,她暗叹了口气,他着实是蛊惑人心的面貌,莫说女子,男子亦会为他发疯!
看华莲像是不作抵抗的模样,她倏地扼住秦晟裼的手腕,他为手腕上突来的温度一怔,冷笑着凝了她一眼,那一眼,彷如他眸中幽蓝的流光都暗淡了,如幽蓝的婆罗兰在一瞬枯萎凋零,“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华莲愣了一下,这才抬眸看了秦无色一眼,想说些什么,又因她一记眼刀而吞回肚子里,不敢再惹她恼了。
“那你允诺过我的呢,欠我的呢……你真忘了……把欠了本皇子的,都给本皇子想起来!”秦晟裼阴森上扬的嘴角,和那种过分苍白的肤色,像是从不曾沐过和煦的阳光的羸弱。
“九殿下半夜来暮镇,不会是想跟本王叙旧而已罢?”她趁他不备夺过他手中的短刀,才不疾不徐的开口。
他斜了一眼被她夺去的短刀,长眉渐渐舒开,紧闭起眼,长睫颤似在哭,唇角却噙着冷冽的浅笑,“一点都记不得么……全忘了么……对了,你们已被禁军盯上了,你觉得以你们区区一队精兵,抗衡得了数万禁军?”
顿了一下,他又呵呵的笑出声了,“那些人的刀剑怎可伤你,你应当漂漂亮亮的死在尚宫局精心铸造的刑具之下,才不算浪费了这张脸……”
她凤眸瞟着他不停张合的泛白美唇,这人一疯吧,就是话多,他倒是说了多少次要剥她皮的话了,哪一次真做到了?
次次不成功也就罢了,偏偏他行动之前还非得将自己完美的计划列举一番,而这些话就像是在催眠他自己已经成功做到了似的,病的不轻了!
而他此刻阖着双眸,长睫如浓黑的羽,苍白的唇兴致颇浓的叙述着想将她带走然后再将以如何令人称绝的手法将她剖骨剔鳞,这人疯得倒莫名其妙怪可爱的!
“……”他浑身一颤,还未说完的宏图大计就被她堵死在了嘴里,那唇像是着火一般的滚烫,是她淡淡的木槿昙味道,一点点熨着他冰冷的唇瓣。
心神儿一霎都没了,方才说到哪儿也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蓦地掀开长眸,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她被他这么一看,亦做贼心虚地赶紧离开他的唇,这个吻并未深入唇舌的地步,仅止于唇瓣的轻轻的贴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她突然这么诡异的吻上去……
缘于深埋在心底对他始终的喜欢,被体内还未完全消散的药物带动,一时乱了心智,若不是他那眼神慑得她拾回理智,她都有些沉醉他的味道,很淡的木质香气,像是在车厢中不小心熏染上的那么浅,豪无一丝刻意,清冽干净像是被雨水涤荡过。
不是熏过牡丹那种浮夸的香么,而皇室中最受追捧的是珍贵的龙涎香,今日的他却是这种清爽的味道,竟是比那些浮华不实的香料都要撩人心魂似的。
可那天夜里,他就没答应她,今夜他的口吻更是一如既往的只想着怎么把她弄成个人皮娃娃,他没想过成为之一,他这性子又怎可能甘愿。
她尴尬的挪开视线,就看到华莲错愕的小眼神儿,她下巴一抬,语调漫不经心般,“药太猛,没能把持得住!”
华莲眸光敛了敛,一旦说起那药,他就不敢看她,而她陡然开口,“回去看看火势处理的如何了,就不陪九殿下了。”
不管秦晟裼是不是那只幕后黑手,她能奈他何,看他也是只身前来,她此刻作了亏心事也不知道怎么跟他继续僵持了,趁他没回神儿继续琢磨怎么剥皮,或者质问她此举时赶紧溜才是!
小桃子看着秦晟裼颀长瑰丽的背影,全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由着秦无色走了,“殿下?”
夜风将他月白华裳鼓动得猎猎翻滚,那人却依旧不动声色,小桃子不禁慌了神,莫非……
“殿下,王爷是不是又伤您了!”他脚步匆忙地小
跑过去,若非是被伤得无法阻止秦无色离开,他怎可能由着她那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