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艰难
翌日,肃王一早就去上了朝,萧晚之这段时日劳累过度,今天多睡了一会,待她起床时,秦嬷嬷一边伺候着她洗漱,一边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早间发生的事。
“王爷一早就下了令,将偏院那两人即刻送走了。那两人还哭着不肯走,哭闹着要见王爷,结果西海直接令人将两人绑了,塞住了嘴扔到了马车上。”
萧晚之静静听着,淡淡的笑了笑。
“他后院的女人,他要怎么处置是她的事。”
“那可不是,您可不能做这些事,哪怕是他自己下令处置的,您也千万别沾手。这男人啊,说不准哪天就翻脸无情了,到那时,就算不是您的错,他也会将这些怪罪到您身上。”秦嬷嬷感叹道:“就像姜侧妃她娘,当年跟她爹成亲时,小夫妻也恩恩爱爱的。可是这男人的情情爱爱啊,靠不住,她娘看不明白,生生把自己折腾去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
“姜侧妃出门没有?”萧晚之问道。
“一大早就出去了,临行前来了正院,见您还没有起床,就在门前行了个礼。她也算懂事知礼,就是投错了胎,没遇到个好爹娘。有后娘就有后爹,这做了母亲的,哪能轻易去死呢?死了倒一了百了,可她没有想过,她死了自己的孩子怎么办?”秦嬷嬷说到这,又想起了随萧正一起去了的候夫人,不免眼角润湿。
“嬷嬷。”萧晚之转头看到她眼角的泪水,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安慰她道:“我很好,我有福伯,有你和锦绣月白她们。”
秦嬷嬷忙拭去眼角的泪水,自嘲的说道:“这人越老想得就越多,您别听嬷嬷的,哎,您看看,我这只顾着拉扯些有的没的,倒把正事都忘了。今早福王差管家送来了谢礼,说是感谢昨日王爷的出手相助。您看,要不要准备一份回礼送过去?”
萧晚之有些意外,沉吟一下之后说道:“那倒不必,这再送回礼过去,不是显得生份么?”
秦嬷嬷愣了下,点点头道:“那倒是,兄弟之间算得这么清楚,可不就生份了么?”
萧晚之笑了笑,手指敲着案几陷入了沉思。
……………………
正月十六是休朝之后的第一个大朝会,新年伊始,除了安排春耕之事,朝中无其他大事,退朝后肃王就被圣上叫了过去。
“坐,这段时日的事一件接一件,咱爷俩都没有好好说说话。老汪,给老四上他喜欢的清茶。”圣上看着肃王,微笑着说道:“那玩意那么苦,也就你喝得习惯,上次我在广济老儿那里见到你媳妇也是喝清茶,怎么,跟她学的?”
“我也是见到萧氏喝,觉得好奇就尝了尝,这一尝就喜欢上了。爹你要不要也多试试,多喝几次就习惯了。”肃王恳切的看着圣上,笑着建议他道:“您一旦喜欢上了,保管您就再也喝不惯那些加了一大堆东西的擂茶。”
圣上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你就是看你那媳妇什么都好,连她喝的茶都觉得好,出息!”
肃王嘿嘿笑不答话,只管喝着自己的茶。
“孙氏没了?其他的几个呢?”圣上又淡淡的道。
“爹,那么多人命,孙氏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肃王的神色忧戚,头微微垂了下去。
圣上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目光锐利的看着眼前的儿子。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软。
那个萧氏,倒跟他反了过来,出手干脆利落又狠绝。
想到萧氏,圣上的眼睛微眯了眯。
“如今就你没有孩子,后院也没什么人了,给你赐几个过去?”
肃王蓦地抬起头,恳切的看着圣上,说道:“爹,您可千万别,我可不能再祸害别人家的女儿,我这趟去江南道,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
圣上一顿,心里暗骂了声兔崽子。
“不是有你媳妇么?”
“爹啊,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就算是您给我派了千军万马,也挡不住那些有心要杀你的人啊,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肃王几近哽咽,满脸的惨然与无奈。
“混账!”圣上将茶杯摔在案几上,指着他怒骂道:“给你老子还打起机锋来了,出息了啊你。你这是怨我呢?这点事你都躲不过,你怎么躲得过朝廷上的刀锋箭雨?那些大臣笔下的刀锋,可比那些箭厉害多了。”
肃王一声不吭,低头听着圣上的怒骂。
“要你一条命算什么?要是你没出息,那些人要的,可是周家的江山!呸,什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周家天下的银子,都被那些家族揣到了兜里去,你爹我是穷得叮当响,你看老子住的地方,漏水被虫蛀了,要修,内库里拿不出银子。这里发大水了,那里旱灾了,要在赈灾,常平仓里没粮,国库里更是比我这张老脸还要光!”
圣上吹胡子瞪眼怒骂不停,肃王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看什么看?要说什么你就说,难道老子还说错了不成?”
“爹,要不我给您点私房钱,您拿去修您的宫殿?”肃王小心翼翼的说道。
半晌,圣上将手边的奏折一股脑的砸到肃王头上。
“滚你娘的蛋!”
圣上手边的奏折都砸完了还不解气,爬起来追着肃王捞起袖子批头盖脸的揍了下去。
肃王双手护住头灵活的窜起来就躲,父子俩绕着案几你追我逃,直到圣上累得气喘嘘嘘,扶住案几不住的喘气才停了下来。
“爹,您喝口水消消气。”肃王溜过去提起炉子上的铜壶,倒了杯热水递给圣上。
圣上大发了一通脾气,又累了一场,觉得心中淤积的郁气消了不少。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肃王,斜睨了他一眼,接过了热水,走到软塌上坐下来,慢慢的小口小口喝了下去。
热水下肚,圣上觉得五脏六腑都温暖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面容极肖似自己的肃王,长长舒了口气,缓缓的说道:“江南道,是大周的钱袋子。这些年,我刮那里刮得狠了些,补贴到了西北与北疆,大周的疆土不容再失,要是让北戊再推进一步,京城就没了屏障,大周以北的疆土,会全部落入北戊之手。”
肃王静静的听着,沉吟了下,才说道:“爹,您从江南道抽走的,都是百姓手中的钱粮,那些大家族,可是一点影响都没有,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多,朝廷能收走的税粮也随之越来越少。”
圣上何尝不明白,人说孤家寡人,他在龙椅上高高坐着,看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看不清。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肃王,苦涩的说道:“你这次前去自是万分惊险,那些大家族已成气候,尾大不掉,不收拾不行。可是你得把握好度,江南道不能乱,大周更不能乱。”
“爹,我省得。”肃王低落的说道:“我是周家人,哪怕前面是血海刀山,我也义无反顾。”
圣上看了他半晌,才轻声道:“老四,你去吧,跟你娘道个别,明日直接出发,不用来跟我辞行了。”
肃王起身叉手施礼道:“那我去了,爹您多保重,等着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