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遗忘

后世的遗忘

“升卿，我把你的眼珠丢了。”风漾苦涩地眨眼。

没了眼珠，升卿的二次生命就是一个瞎子。在所有人里，她最心疼这条小蛇。

“不，是我的眼珠害了你。”升卿语气压抑。如果风漾看不到这些亡魂，她也不会想到以身饲魂，本该是他的使命，却背负在风漾身上。

“升卿，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顿了顿，她转向国王，“国王，升卿将南吴的亡灵引渡完就能回来吗。”

“半年后，我会放他走。”

风漾默了片刻，道了声好。半年后，意味着和平协议到期一个月，南吴已经发动战争，升卿留下，意味着他们七人在战场十分受限。

“那，我们走吧。”风漾拿出几张玄纸递给升卿，“我们等你。”

“好。”升卿温和地笑。

伏绛唇抛给他一颗青色珠子：“此处雾瘴深重。”

升卿笑意扩散，像是正在快意地吐信子。几人轮流抱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挥手离开。

目送八人组远去，他淡了笑意，踏入湖水继续引导亡魂，国王看了片刻，恢复面无表情，消失在原地。

刀疤脸依然盯着八人组远去的方向，弓影走前朝他鞠躬，他也没理，不知在想什么。

七人使了疾行咒赶到边界中都军在的地方。他们大多脱力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风漾简单看过去，还有大概二十五人活着。

“木头，你可以吗。”

伏绛唇手心冒出绿火，先治疗最近的那人，那人有所察觉微微睁眼，瞳孔已经失焦。

“我能让你活下来，但是没办法恢复灵力。”

那人眼角流出一行清泪，把脸上的脏污冲出一道清白的痕迹。

“把我埋在中都，不要救我。”他微笑，在生气盎然的绿火包围中咽气，安然地闭上眼睛。

伏绛唇沉默地把他放平，继续救下一个人，依然是同样的答复。

“为什么要死？我能救你们。”这次他多问了一句。

“我会将疫病带回去。”

“不会，我会治好的。”可惜那人再没开口。

下一个人，他说：“我保证，你们不会携带疫病。”

“是吗，请一定要让中都赢。”

“所以，你要活下去。”

“我本决意死去，谢谢你们。”

伏绛唇一个个问过去，所有人无一例外地选择死亡，如果没有求生的意志，他也回天乏术，这就是榆柳之火。

不愿活的人，它根本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火苗。

所以，是疫病带来的求死意志，还是他们甘愿就此死去？伏绛唇跪在最后一人的身边，收起掌心的绿火。

如果救命的火就摆在面前，还有人执意赴死，是为了什么？

风漾想，吴闲一定也在他们面前下跪，当他们进入南吴的那刻，发觉自己无力完成任务，一定十分绝望，死亡或许是解脱。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此沦为失去灵力的普通人，带着一个没能完成的任务。对于曾经的佼佼者，活着比死亡更难以忍受。

伏绛唇最后站起来，拿出保存尸体的灵器分发给众人：“我们回中都。”

从空青的阵法出来，风漾轻咳一声：“你们怎么都蔫巴巴的？”

“阿漾，我好难过，我对不起你。”卞月忍不住先开口，虽然风漾此时的身体已经凝实，但她眼前始终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的虚幻场景，那时候，风漾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看得心惊。

“阿漾，我也有错，我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弓影跟着说，眉眼多了几分成熟。

“我不该轻信你。”空青很难跨过心里那道坎，如果他执意跟着，是不是风漾的肉身就不会死。

“我也是，没有下次。”图觅抿唇。

“阿漾，我本以为我可以保护你。”羊微津低着头，恢复记忆的那刻，他的心都停了。阴阳镜找不到风漾，并不是最好的结果。

他本该让风漾完整地活下去，他可以替风漾的肉身死去，可是来不及。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他可真无能啊。

风漾抱臂，时不时点头，好整以暇地看众人自省：“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太弱吧。”

“让我想想，你们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一定在想，风漾又一个人出风头了，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好没用啊，是不是。”

卞月眼圈还红着，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风漾偷笑：“你们不是失忆了么，意志敌不过强力很正常。说实话，还好有你们在，不然我早就撑不住了。

至于你们那么愧疚，还是太爱我了吧，别这么爱我，我会有负担的。”

她叹气，状似十分烦恼的样子。

空青反应过来，风漾在安抚他们。他笑意有些苦涩，为什么会爱呢，他记不清了，可是不爱会轻松吗。

“阿漾，你说得对，我要变强，如果意志总会被强力扭曲，我就要做那个强力。”卞月被激发斗志，她要变得很强才行，变得很强，才会不被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