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三、反应
覃峥喝得脑袋有点儿发懵。
他许多年没被这么灌酒了，说是灌酒也不算，别人轮番给他敬酒，给足了他面子，这是他的接风宴，大家以后在天星城里时常打交道，他怎么好拒绝？
周启全那孙子真是在酒局里长大的，仿佛千杯不醉，覃峥实在不想再喝，坐在原地半阖双目，做出醉酒的模样。
周启全很会看眼色，见程道平也有退意，立即招呼人，拥着来客们一个一个送到楼上客房。
梁云闲要扶他进去，周启全递了个眼神，把他拦住了：“云闲，云闲，你的房间在这边。”
梁云闲顿住脚步，他猜到周启全的意思了，过去他参加周启全的酒局，因为性别，不留下来过夜周启全也无所谓，这回大概是顾及覃峥的关系，连他这个beta也一起安排上了。只是覃峥是头一遭碰上，不知道有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思来想去，梁云闲还是想把覃峥送进房间，要是对里面的人不感兴趣，他好把人带出来。
周启全却不让，他伸臂拦住梁云闲：“云闲，这种时候就不要打扰峥弟的雅兴了！”
短短一晚，他对覃峥的称呼一个赛一个的恶心，梁云闲欲言又止，见覃峥反应有些迟钝，知道他确实是醉了，没准儿进屋倒头就睡，什么都不会发生。再说了，即便发生什么，也是应该的，毕竟像覃峥这样的alpha，有的是omega投怀送抱。
门口安静下来，覃峥靠在墙边，周启全还贴心地替他关上了门。
玄关处灯光柔软，覃峥闭目缓神了一小会儿，才慢慢扶着墙往里走，他累得心慌，不仅喝酒喝得累，与那群人弯弯绕绕地相互恭维也累。
就着这一点灯光，覃峥径直走进卧室，他连洗漱也不想，找准床的位置倒下去，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陌生的信息素味道飘来，覃峥条件反射般睁开眼，那是omega的信息素味道，像某种自然的花香，源源不断地从某个地方散出来。
覃峥醉酒的身体立刻起了生理性的反应，他的大脑“嗡”地一声，平时依靠理智处理信息的区域被酒精包裹，alpha浓烈的信息素不受控地释放出来，覃峥坐起，胸口起伏不定。
外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omega的信息素中骤然混进一股血腥气，这股血腥气钻进鼻腔，让覃峥瞬间清醒过来。他站起身，顺着那气味快步走出卧室。紧挨着会客厅的卫生间门被人从里面上锁，覃峥第一下没推动门，他听见里间瓶瓶罐罐落地的声音，拧住把手，肩臂发力，把卫生间门生撞开。
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混合着铁锈味儿的血气，覃峥下意识捂住口鼻。正对门的洗手台前半跪着一个omega，他手上死死握着一块被血浸染的尖锐物，一道血痕从后颈处流到他赤裸的手臂上。
omega抬起脸，一双盈着泪光又布满血丝的眼睛闯入覃峥的视线，这双眸很美，但好似淬着毒，让人看一眼就感到心惊，乌黑的瞳孔在晦暗中映照出些许月光，覃峥分不清是酒精还是信息素，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沉溺在这月光中。
omega的双颊、锁骨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覃峥突然出现，“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身上散发出强烈的让omega想要依附过去的气息，这让他的反应更加偏激——他举起那块金属翅膀，狠狠扎向自己的后颈腺体处。
alpha与生俱来的神经反应优势得以体现，覃峥伸手的速度比他更快，在尖端距离皮肤仅剩毫厘之时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疯了吗？这样破坏腺体你可能会死的！”
omega对覃峥的话充耳不闻，他的手在颤抖，覃峥一时分不清那是他身体在抖，还是因为拼命挣扎在抖。覃峥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即便身上还带着酒味儿，也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但如果不让这个omega冷静下来，他的信息素迟早会影响覃峥，他看起来像是被强制发情了。
覃峥进入房间前——
阿淮听到动静后，立即转身躲进了卫生间，他刚把门锁上，就浑身失力跌倒在地上，冷汗浸湿了本就轻薄的衣衫，阿淮调整自己的呼吸，尽量屏息不发出响动，他瘫坐在地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祈祷门口的人不要走进这个卫生间来。
外面很快安静下来，就在他准备起身溜走时，身体开始起了新的反应。
与肌肉被麻痹不同，这感觉自内而外，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信息素像是打翻的香水骤然溢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脖颈处发痒，让他忍不住伸手抓挠，他撑着洗手台站起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潮红的脸，下身也起了反应，接着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身体某处流出，他下意识夹紧双腿，又因为这短暂的紧绷而腿软，重新跌跪在地。
是发情期……不对……他的发情期不是现在，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个？他想起来了，每个月他都会定时注射抑制剂来渡过发情期，两周前他才完成这个流程，是药……
那些人给他打的药，先是让omega失去自由行动的能力，再卡准时间，诱发omega发情，顺理成章地让“客人”和omega发生关系。至于omega是否会被强制标记，是否会怀孕，根本不在那些畜生的考虑范围内，他们只需要确保alpha客人的舒适度，一个发情的、主动投怀送抱的omega，比可能会挣扎反抗的omega安全得多。
“毕业以后，选个合适的alpha做人工授精，生下孩子以后，我就去做腺体切除手术。”
“斯家不需要一个陌生的alpha。”
“做omega风险太大，切除腺体后，就当我是个beta吧。”
“无论那个孩子是什么性别，都会是唯一的继承人，就像我是父亲的继承人一样。”
……
新的记忆碎片钻进大脑，让他头疼得仿佛要炸开，手上的金属翅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阿淮抬起头，眼睛里仅剩的防备被一片朦胧取代，这个陌生的alpha在以可怕的速度剥夺他的理智，他已经想要靠近这个人，想要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想要……
一切混乱的想法戛然而止，覃峥摸到阿淮后颈的穴位用力一按，阿淮无声无息地晕过去，被覃峥稳稳地接在怀里。
再理智的alpha也是alpha，天性使得他们和omega一样，容易被信息素支配，覃峥自己都不敢保证，如果这个omega继续发情，他还能不能坚持当个君子。
信息素的味道随着怀中人的昏睡逐渐散去，这果然不是正常的情热表现，覃峥低头精准地在他手臂内侧找到针孔的痕迹，这类注射药物只能在短时间诱发omega产生情热反应，一旦有外力介入就会失效。
覃峥把人抱回床上，用热毛巾给他擦掉身上的血迹，后颈上的伤口不算特别深，但仍在往外渗血，这里离腺体位置很近，再加上脖子上的动脉血管，再偏一点他就能把自己戳死。
覃峥叹了口气，打电话给前台叫人送医疗箱，前台紧张兮兮地问他需要什么帮助，覃峥不想半夜把事闹大，强调只需要一个医药箱，别的什么都不要，也不要打扰其他人。
接着他又给梁云闲去了个电话，梁云闲很快接起电话，听声音似乎已经睡了。
覃峥开门见山：“我房间里有个omega。”
梁云闲的声音立刻变得精神：“都这么久了你才发现？那你之前在干嘛啊？”
覃峥揉揉眉心：“……你还是来一趟吧。”
梁云闲不住这一层，或者说，除了覃峥，其他人都不住这一层，周启全似乎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为了彰显覃峥的特殊。
梁云闲到时还顺手在门口提了服务生送来的药箱，整个套间的灯都被覃峥打开了，他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还蹭了些斑驳的血迹，要不是梁云闲提醒，他自己都没注意。
如果不是了解覃峥的为人，梁云闲好想说一句你们玩得真花，然而他观察着覃峥的神色，没敢吭声，覃峥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淡然，但梁云闲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在生气。
卧室里躺着一个omega，侧身背对房门，露出后颈的伤口，覃峥打开药箱给他上药，再贴上纱布，把人放平，梁云闲抬眼看向这个熟睡的omega，微微一愣，看向覃峥，覃峥也在看他。
梁云闲猜他和覃峥此时的想法应该一样，这个omega，太他娘的好看了。
他们小时候都听过睡美人的故事，女巫诅咒美丽的公主永远沉睡不醒，假如睡美人能够真人化，大约就是这个omega的样子吧……不，这个omega不是那样柔弱的需要王子吻醒的美丽，他的美似乎带有一种攻击性，五官虽然漂亮，放在一起，却给人锋利的感觉。
之前的情况太过混乱，覃峥也是这时才看清他的面孔，再加上他宁愿自残也不愿意让自己陷入发情的状态，覃峥觉得，他不像刀鞘上镶嵌的宝石，他就是刀本身。
大致讲了事情的经过，覃峥在会客厅倒了两杯温水，推给梁云闲，等着他交代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