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夜尽晨清（一）

唰唰唰，流矢飞进索县城头，漫天箭羽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阿爷！阿爷！”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不顾飞箭的寒芒，对着城头倒下的壮汉冲了过去。

壮汉全身五处中箭，血流不止，小女孩费力的将其挪到城墙下，托起壮汉疲惫的脸庞，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唤道：“阿爷！阿爷！你怎么了！”

壮汉用尽全身力气，指着身旁的原木，奄奄一息的说道：“你……你哥哥，你哥哥还在与人拼杀，一定要……一定要守住城门。”

说完，壮汉便彻底绝了气，小女孩紧紧抱住壮汉，泪流不止。

陈棠军，疯狂的攻城，木梯之下已尽是尸骨，城墙之上也是满地横尸。索县的百姓们，从城中聚来原木滚石，随着战争的延续，已快消耗殆尽。

索县的衙役们也是十分凶悍，提刀与冲上城墙的陈棠军赤身肉搏。

一波波的进攻，索县百姓竟都接下，但伤亡实在惨痛。

妇孺躲在城墙下，家中男子则在城上抗敌。

索县县令，石尚志早命人在渐水上准备了船只，命县中妇孺乘船逃去。但没有一个人肯先行离去，她们记挂在西滨征战的儿郎，她们在等朗州军离去，城墙的家人与她们一同还家。

索县是她们的家，是她们的根，他们如何能退？

喊杀一浪接着一浪，朗州军已攻将近一个时辰了，未有一丝进展。已放倒是伤亡不小。

陈棠副官见此情形问道：“将军！还要继续攻城吗？”

陈棠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战事，朗州军并未有几人能上城墙。

陈棠犹豫了片刻，道：“先退回，歇息片刻！”

朗州军又如潮水般退了回去，城墙之上阵阵的欢呼。城下的妇孺冲上城头，她们心中不安，怕城墙之上的尸首，是自家人。

“哇！”一个孩童放声大哭，顿时引来一片抽涕之声。

朗州军虽有损失，但不过百余人，而索县百姓伤亡却是朗州军数倍。多少家庭会因为这场攻守，而家破人亡，多少亡魂将游荡于这渐水之上。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这乱世之中，多少家园将被践踏，多少流民将无家可归。

索县百姓恨透了战争，但他们更怕流离失所，他们更怕骨肉分离。他们在用他们的血肉，守护着这座家园。

他们不想自己的家乡，今天姓王，明天姓李，他们不想辛苦耕种的食粮，征收得只剩糟糠。

他们用血肉在维护着，他们的生存之道，他们知道朗州军为什么攻，他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守。

就是这样一支自发的守城军，守住了朗州军一次次凶猛的攻击，就是这样一支毫不畏惧的守城军，维护了他们家园的宁静。

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是他们不想之事，他们用行动证明了索县之中全无懦夫，他们见证了索县从此在这乱世屹立不倒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