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不爱的吧
应该是不爱的吧
见到齐寻时,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在想,我现在爱不爱他——颜檀的实习记录
“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神祭要鲜血,和悲痛,你这样总抿着唇笑,让我很难办。”他的手往下,将颜檀身上的绳子扯松了些。
“你今年四岁,很喜欢你娘,是不是?到时候祭祀,你就坐在这里,看着对面的祭台,好不好?那里会有你娘。”
颜檀讲不出话,她只有眼睛的使用权,只能那么看着,没给出一点回应。
村长也不恼,还是笑着的,“饿不饿,让婶子带你去吃点东西。”
颜檀下意识要摇头,却还是被强硬地拉了起来,温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等会饿晕了就不好了。”
“……”
锣鼓声伴着古怪的歌谣回荡在山间,祭台周围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颜檀被放回原位,手脚重新绑起来,身边也多了个人,她依旧不认识。
“你……你饿不饿?”女孩没比她大多少,看着比她还要拘谨些。
前方的祭台已架起高高的火把,一个人被蒙着脑袋,推搡着踉踉跄跄地走上祭台。
女孩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手下意识要擡起。爹说要让颜檀全程看着那,出声了捂嘴,晕了泼醒,可看着比她还小的妹妹,犹豫半天还是揪紧了自己的袖子。
“你……你害怕的话可以不看,那边好多血……”
火光冲天时,祭台外面齐刷刷跪了一排人,少了乌压压站立的人群,耀眼的红光在黑夜里更为明显。
说献祭的是鲜血,人却被绑在了火刑架上,热浪从那边滚来,将颜檀的脸都吹得烫烫的。
风将高高的火吹成诡异的形状,怪物一般向天咆哮着。叩拜的人脑袋紧贴着地面,嘴里嘀哩咕噜地祈求着神明,他们格外虔诚,连头都不曾擡过一下。所以在风将着了火的头套吹走时,无人对祭台上的那张脸表现出异样。
只有颜檀和她身边的女孩注意到了这一幕。女孩一只手捂住嘴,掩起了自己发出的惊呼,另一只手往颜檀嘴上盖,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颜檀定定地望着祭台。
那是一张男性的脸,颅骨被削去几块,红色倾斜出来。她本应该不认识的,可火光里对视的那一眼,有什么东西倏然炸了开了。
她感觉到自己张了张嘴,声音没喊出来。爸爸。
台上的人一声不吭,被火烤得焦糊,颜檀隐约看见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火焰在风中噼里啪啦作响,天空降下细雨时才有人将头擡起来,看清祭台上的景象后皆是一愣。明明下着细雨,火却越来越大,混乱中村长的指挥格外大声,他让大家把颜呈险拉下来,却无人能靠近越燃越烈的大火。
“完了……神肯定会怪罪的,不死神不喜男性,怎么让他给上去了。”
“就是啊,怎么办,怎么办啊。”
“光在那喊有什么用,快点把人拉下来!趁祭祀还没成,把他婆娘找来换上,快点!”
“过不去啊,火太大了……”
这道话音刚落,原本就不小的火焰更是冲天而上,颜呈险身上的绳索早已断裂,他摇摇晃晃地要阻止那些人,却只能跌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角落里有几只蟑螂聚在一处,正吃着掉在地上的糕点。
明明离得有些距离,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是两大一小三只蟑螂。螂挨着螂,瞧上去格外幸福。
在那瞬间他生出了羡慕的情绪,羡慕它们没有世俗的枷锁,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疼痛灼烧着他的大脑,意识消逝前,他想,当只蟑螂,多好啊。
等祭台上的火被扑灭,祭祀已经成了,颜呈险只剩了具黑黢黢的尸体躺在那。
村长气得手都在抖,将水桶往旁边的人身上砸,“你们都是瞎的吗?男女都分不清?!”
“这、这也不能怪我们啊?他把自己腿削了一截,多余的肉和骨头也砍了,衣服一包不就是个女人模样?根本看不出来啊!”
“废物!他婆娘呢?找着没?没有就快去找!神要是怪罪下来我们都活不成!”
说完这些,村长想起来什么,大步往案桌那走去,他直接掀了桌子。女孩下意识抱住颜檀,紧张地看着她爹。
“这女娃娃也看好了,还有,把二丫也关起来。吃里扒外的东西。”
“村长,那神……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我这不是要去看手札吗!光在这问就能有结果了?!都给我去干活!”
颜檀被换了另一个地方关着。
她哪里都动不了,就跟着这具身体的目光盯着墙面,连吃饭也是被掰着嘴强硬地喂进去。冲天的火光在她眼里一直烧一直烧,烧得神思都混沌起来,烧得身体里的水要从眼边淌下。
她逐渐忘了自己是谁,又在哪,只记得那火光和扑面的灼热气浪。
心里一直有道声音在说,祝阿檀天天开心,要天天开心。眼角的眼泪便好几次都憋回去了。
越来越痛的脑袋顶在脖子上,颜檀有好几次都快晕过去。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她脑中钝钝地痛,分不出心神注意。直到被人紧紧抱在怀中,才愣愣地擡起头。
齐寻半张脸上全是划开的血痕,眼尾的红色被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晕染开,他颤抖着嘴唇,一遍遍重复道,“对不起……”
他还是没能救下她的亲人。
甚至这一次,要她亲眼去看那些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