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惊变
32惊变
◎“唯手熟尔。”◎
徐义死了。
他的身体被一箭射穿,从倒地到死亡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衙门内灯火通明,尸体就这样静悄悄的躺在院子里,覆盖在上面的白布被血迹浸透又风干。
周围围满了人,却都不敢揭开看看他,直到他的父母亲人赶来,确认过之后哀恸声响彻长夜。
死亡对孙念来说早就不是一件遥远的事情。
从穿越来第一天就目睹客栈掌柜和伙计被杀害后的样子,到进诏狱看到死于酷刑下的罪犯,再到进宫后从洛阳春口中得知云无垢的撞墙自尽。
前面几个人大多与她交集甚少或者毫无关系,只有徐义,是唯一一个确确实实帮过她的人。
汪直站在她左侧,从始至终都在观察她的反应。他以为她会难过的哭,可她没有,她只是表情很彷徨,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毕竟,事情太突然了。
直到尸体要被徐家人擡走,孙念梦醒般的全身一颤,对着白布之下的人鞠了一躬,抖着声音道:“徐先生,您是个顶好的人,老天爷会给您个公道的。”
大堂内,蒋典史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吼着:“公道﹖这算什么公道一条人命十两白银就给打发了﹖船上的货物为何不验谭力朋为何不究”
高座上的人捋了把胡子,神情闪躲,“本官并不知晓那是谭公公的船,若早知如此,就不让你们过去了,怨本官,怨本官。”
蒋典史倏然瞪大眼睛,“大人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继续追查下去了﹖您……对得起徐义在天有灵吗”
县令一拍惊堂木,“蒋典史说话也不要太咄咄逼人了本官一个小小的县令,拿什么跟镇守太监抗衡﹖何况前面那么多州县都视若无睹,偏本官出头作对,即便将案子立了下来,以他的身份,谁人敢审﹖”
“刑部不审还有都察院都察院不审还有大理寺再不济,还有西厂总之,此事不能作罢啊大人”蒋典史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他弱冠之年与县令结识,彼时高座上的人刚来武城县任职,言谈间尽是意气风发。
原本他平生最爱游山玩水,只因听那人一句,“我寒窗苦读数十载,做官可不是只为了区区‘前程’二字。”从此下定决心追随,甘心委身衙门,舍弃余生自由。
十几年过去了,那个他誓死追随的人,高高在上的呷了一口茶,“本官寒窗苦读数十载,不能因为一条人命断了大好前程。”
……
没有人知道大堂里面发生了什么,蒋典史出来时额头带血,神情呆滞,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蒋典史﹖蒋典史﹖”孙念担忧的唤了好几句。
对方“啊”了一声,擡头看天道:“夜深了。”
“县令大人怎么说﹖”她问。
“夜深了,该家去了……”蒋典史喃喃自语着,像是根本没听见外界的声音。
他怔怔的就往外走,身边有衙役拉住他的袖子,他就干脆把外袍脱下来,在众人不解的喊叫中平静道:“不要了……”
走到门口时把头上乌纱也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这个也不要了。”他说。
然后身子摇摇晃晃的消失在黑夜中。
孙念抹了把眼泪,转身问在她身后的汪直,“接下来该怎么办﹖”
船天亮就会开走,可他们现在连上面装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重点还是谭力朋从京都带来的。
汪直看着她眼角的泪珠道:“接下来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哭完去睡觉。”
孙念下意识不解,“啊﹖”
他俩又不在一个频道了﹖
兴许是见她还算平静,汪直放下心回自己的厢房,孙念脑子一抽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时,汪直停下来问她:“你跟着我干嘛﹖”
孙念刻意抽抽噎噎道:“今天我被吓到了,一个人害怕,想和你一起睡。”
汪直神色一顿:“你疯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明明是想装可怜赖进去,她却突然心生调戏之意,不怕死说:“不知道,要不汪大人教教我﹖”
“啪”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
计策失败,还碰了一鼻子的灰,孙念不满意的哼哼唧唧走了。
另一边,汪直倚在门上,语气前所未有的无奈,“真是不识好歹……”
他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为下半夜的活动养精蓄锐。
船上装的会是些什么呢﹖
谭力朋费尽心思回京一趟,总不可能弄上一百多船土特产带回去,里面肯定有问题。
后半夜,寅时一刻。
孙念果然听到东厢房有细微的开门声,眼睛瞬间瞪的像铜铃,麻溜的从床上蹿了下来。
她贴着门听脚步声约摸出了仪门,于是小心翼翼的把门开开,蹑手蹑脚的尾随了上去。
此时正是人睡的最死的时辰,外面万籁俱寂,四处漆黑一片,只有树的影子在地上绰约的摇曳着。